美人伏在身侧,素净薄衣,绒绒的乌发无意拂过鼻翼,留下一阵雨打栀子的沁香。她随意打着哈欠,眼波慵懒,脸颊还捎着初醒的红晕。
目睹心爱之人从怀中醒来,刘曜轻轻一吻,眼中具是眷意。
有别情迷意乱的欲望宣泄,唯有心之所向的一往情深。
和衣而眠已有三日,刘曜不是刚刚加冠的毛头小子,虽也血气方刚,却懂得忍耐克制。他的容娘不愿,刘曜自是不会勉强。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阵,好在刘曜休沐,抱着羊献容磨蹭到了晌午才肯起身。洗漱更衣后,门庭外的小厮匆匆赶来,大喜道:“王爷,夫人,宫里的高内官进府宣旨了!”
刘曜咧起嘴角,眼眸闪烁如灿烂星河。他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畅然笑道:“知道了,快请高内官前往正厅小坐,好茶好水伺候着。本王整齐衣衫,即刻就来。”
羊献容伸手整平刘曜的衣角,刚要起身,却被他稳稳摁住。只听耳际有人乐道:“容娘,你换身衣裳再出门领旨。”
“圣旨岂容我们耽误?”羊献容两手拂袖,月牙色的披帛宛若浩烟缥缈,她歪头不解:“这身衣裳哪里不好?”
刘曜不由分明地把她拉进内帷,他笑容未歇,低声解释:“容娘这般颜色,穿什么都比旁人好看百倍。只是今夕不同往日,我想让你穿的明艳喜庆些。”
他指着夕雾身后的四位侍婢,疾声道:“一人去拿衣裳,一人去拿绣履,一人去配头饰。”他顿了顿,轻咳三声,指着剩下的那位丫头道:“你帮本王取杯茶来。”
羊献容乐见他细心至此,任由婢女有条不紊地摆弄自己。她捏起翠钿,方要对镜贴饰,刘曜缓缓上前,取朱丹颜色轻点容娘眉心,再取一对金边翠羽贴在两侧。
微微的阳光正好,郎君贴着花黄,认真雀跃。
美人薄妆桃脸,额前的折枝花子轻薄如蝉,格外娇柔妩媚。
刘曜伸出右手,盈盈笑望,轻唤道:“容娘,走吧。”
羊献容反握住他狭长有力的手掌,柔软的指尖轻触长着茧子的指腹。十指相扣,温暖的蜜意从指缝悄悄溜进心口,她亦唤道:“永郎,走吧。”
小字永明,昵唤永郎,永生永世都做容娘的郎君。
羊献容俯跪于地,颤颤地接过玉轴圣旨。沉甸甸的绫锦一如往昔,十三年前,她接过祥云诏书,成为一国之后。后宫龙潭虎穴,她一介二八女子,无人依靠,唯凭审时度势、一腔孤勇。
此刻,她成了异国王妃,将要嫁给对她听之信之爱之护之的中山王。今后的风雨,他将为她撑伞,轻薄谩骂也好,委屈欺辱也罢,决计不忍让她沾染分毫。
她悬下一颗提了十三年的心,高举圣旨,再次拜俯:“谢陛下恩典!”
高内官一挥拂尘,面含喜色地望着羊献容,恭敬道:“王妃请起!”
羊献容携着一干女眷娉娉起身,她点头轻笑,丹唇轻启,姿态具是亲和:“有劳高内官了。”
高内官虽被净了身,瞧着王妃这般国色天香,饶是微怔片刻。过了须臾,他缓过神色,含笑道:“您客气了,王妃福泽深厚,为您宣旨是奴才的福气。”
羊献容抿唇浅笑,摆袖一伸,酒窝里漾着的喜气明快动人:“外头化着冰,高总管也累了一天,不如进屋歇歇脚,喝口热茶润润嗓子。”
新王妃身份贵重,却不拿乔。高内官暗暗赞叹,轻声婉拒:“陛下还等着复命,委实赶着时辰,奴才不便叨扰。”
羊献容还欲挽留,刘曜牵着她的手,弯眉笑道:“高内官急着回禀,本王便不再挽留了,代我们问圣上安好。”
高内官琢磨着‘我们’,他扫过二人紧握的手,了然的笑意挂上眉梢:“中山王放心,奴才定当转达。”他示意二人止步,躬身一鞠,转身离去。
气氛一下和缓起来,夕雾携着见菡阁上下屈膝恭迎:“参见中山王妃。”
“这是作甚,还未大婚,怎就行起礼来。被人瞧见,岂不说我们乱了章法。”羊献容听着虽喜,可王府毕竟透风,以讹传讹,只怕过几日便有她仗着得势,张狂无人的说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