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山海贼贼一笑,压低了声音:“反正这丫头是你拐来的,找不到好人家,把她朝窑子里一送,赚的钱比签死契还多。”
“窑子哪是她能去的地方!”汉子抬高嗓音,连连摆手。他虽是人贩子,却也不能做这种下地狱见阎王的事。
齐山海示意汉子压低声量,朝不远处的傅柳荟望去。傅柳荟忙着手上的活计,神色未动,不时地跟身边的侍女交谈两句。齐山海长舒一口气,恶狠狠地道:“又不是你下的崽,不乐意你便养着她!反正吴兴没人敢收这样的小狐媚!”
隅安抬起低垂的头颅,珠唇勾笑,眼中具是藐视的傲气:“鸾鸟凤凰日以远,燕雀鸟雀朝堂坛。小小府邸,吾还看不上半分!”
“你个贱穷命的真当自个儿是小姐了!”齐山海听不懂这些拗口的诗句,但隅安狂傲的神态让他深感好笑。看不上钱家的人翻遍整座城都找不出一个,这小叫花子倒是装上能耐了。
隅安冷冷地瞪着他,小小的身板不怒自威。
齐山海的后背生出一排虚汗,他嘴巴哆嗦几声,继而暴虐地喝道:“你这丫头竟敢瞪我!”光说不够,他的手掌直直地朝隅安的脸蛋打去。
“住手!”低沉的女声从不远处厉声传来,齐山海匆忙按住发力的右掌,神色具是狼狈。
清丽美妇轻轻移到隅安身前,举手投足皆带着江南水乡的柔美,她阖唇,嗓音像二月春风那般迷蒙:“这位小娘,妾身能否知晓汝名?”
这人面容清秀,衣着素而不华,举手投足间未露当家主母的做派。齐总管乃世俗竖子,待她尚有几分惧色,隅安猜度着此人应是钱府妾侍。
美妇语气轻柔,酌句含敬,方才还救自己于水火之中,隅安心生感激,不敢怠慢:“回姨娘的话,小女名唤施隅。”
傅柳荟被点破了身份,望着隅安的神色多了几分欣赏。她蹙了蹙眉,这位满嗓官腔、出口成章的美娘子,为何沦落至南方小地?她望着汉子那张土气纵横的脸庞,眸中闪烁着一丝怜悯,北方霍乱,这孩子应是与家人走散了。
她想起自己的钱四娘,心下一阵酸涩,为人父母总是见不得这些伤心事。她拉着隅安的小手走到桌前,铺开那张大红纸,轻声问道:“可会写字?”
隅安不明傅柳荟为何询问,但仍是乖巧地点点头。
“好,在这写下你的名字吧。”傅柳荟眸中流动着碧波水光,不同于羊皇后的艳绝逼人,是一种雨打琵琶润物细无声的美。
“傅姨娘不可!”齐山海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傅柳荟。她膝下有一年岁渐长的郎君,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怎可放心!
傅柳荟接过隅安递来的红纸,工笔苍劲有力,比男儿更要英气隽永。她脆声笑道:“施隅与我甚有缘分,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