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任谁见了都会神魂颠倒的美人,皇甫思凝纵然有天大的脾气,也消解了大半,何况她现在这股气连自己也分辨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叹了口气,只能安慰自己:就当凤竹是条她捡来的小狗,舔□□弄都是寻常事。
皇甫思凝严肃道:“下不为例。”
凤竹也很严肃,跟着重复了一遍道:“下不为例。”
皇甫思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峰回路转,碧波荡漾。迎面一艘小船,上头的老船夫似是与她们小舟上的船夫有交情,远远打了个招呼。
凤竹开口道:“你,过去。”
船夫与皇甫思凝齐齐一怔。
见船夫愣住不动,凤竹目光冷冷一扫。
船夫一时大骇,忙不迭地扔下了撑篙,跳下船去。
眼睁睁看着舟夫居然因为凤竹的一个眼神吓得弃船逃跑,径自往另一条船游过去。皇甫思凝难以置信道:“这都行?”
凤竹道:“有何不行?”
皇甫思凝道:“你疯了吗!没了船夫,我们怎么回去!”
凤竹拿起舟夫抛下的撑篙,道:“我已经看会了。”
皇甫思凝看着那个遭遇无妄之灾的船夫。他已经游到了另一艘小舟旁,老船夫帮着他从水中起来,他与对方说了些什么,两人都是一脸苦色。
“你居然就这么抢了人家吃饭的东西……”皇甫思凝只觉得头晕目眩,哭笑不得,“他招你惹你了?你为何要……”
凤竹道:“是你说过,我适合占山为王,做一个凶悍强盗。”
那两个船夫加起来起码一百岁。可她一个眼风扫过去,冷如寒冰,吓得那两人像小孩一样抱在一起,瑟瑟发颤,抖如觳觫。
皇甫思凝道:“我也说过,这只是玩笑话。你连一个破船都抢,还要不要出息了?我看你拿什么赔给人家!”
凤竹看向皇甫思凝。
皇甫思凝顿时警觉,捂住了腰间的钱袋,道:“你想也别想!”
凤竹眨了眨眼睛,极快地一伸手,从皇甫思凝发髻上抽出一根金簪,嗖一下地射到那条小船上。
两个抱作一团的船夫先是一愣,旋即又惊又喜地凑上去,拔出金簪,上嘴就咬。
皇甫思凝气得发抖,朝船上喊道:“你!给我回来!你不要你自己的船了吗?”
那个船夫略一迟疑,似乎有些念旧。
凤竹的视线一凝。
船夫打了个哆嗦,和老船夫彼此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掉转方向,远远划开,头也不回。
皇甫思凝目瞪口呆。
凤竹站起身,划了几下,当真有模有样。水上清风徐来,她衣袂翩然飘飞,居高临下地望着皇甫思凝,道:“霜儿,这下就我们两个了。”
皇甫思凝再迟钝,也觉得有点不妙,道:“凤竹,你,你原来不喜欢放纸鸢,喜欢划船?这样也好,府里就有一个莲池,可以泛舟,可以折花……”
凤竹微微歪了头,居然有一点俏皮。水光清澈空濛,浟湙潋滟,将她雪白的衣裳映得绰约生色。
“霜儿,你在怕什么?”
皇甫思凝道:“胡说八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凤竹道:“是呀,有我在这里,你有什么好怕的?”
皇甫思凝咽了咽口水。明明天气还不算炎热,她手心居然出了汗。
凤竹眯了眯眼睛,倒不再说话,一路沉默划船,意态闲适。
皇甫思凝也不讲话。两岸风景绝佳,她亦无暇欣赏,心不在焉地抠着手里的菱角,把好好的红菱糟蹋得谁都认不出来。
忽而一声重响,仿佛石块落水,伴随着女子叫喊:“啊!”
皇甫思凝骤然回过神来,船上除她之外再无第二人。她往船边看去,只见一缕青丝在水中一折一荡,仿若水草一般,很快湮灭无痕。
“凤竹!”
皇甫思凝呼吸一停。
在极慌乱失措的心情下,她举止反倒极度冷静。她不谙水性,无法跳船救人,赶紧拿起撑篙,往凤竹落水的方向拨拉,连声唤道:“凤竹!凤竹!”
无人应答,甚至连个挣扎的声音都没有。
皇甫思凝不住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求救道:“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她本来强自镇定,可是越这样喊,越来越慌,声音里几乎带了哭腔,“凤竹,你知不知道水性?你在哪里?”
水波荡漾,碧意濛濛。
皇甫思凝身子一颤,抛下了撑篙,捂住了面庞。
她一人一舟,两手空空,只觉天拆地裂,万事万物在一霎那声色褪尽。
“凤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