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老妇人竟然撩起帘子出来了。

她站在那里厉声制止那个轿夫头头动手。

“夫人，您怎么下来了。”那个轿夫一反刚刚的凶恶嘴脸，恭敬的弯了弯腰说。

老妇人两鬓斑白，一把木簪简单的绾发，身着普通的黄棕色鹂鸟花纹宽袖外裙。

她脸上虽皱纹道道，但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出曾经的风韵。

现在她的表情虽然很是严肃，但她的眼神还是很平和的。

“只是个孩子，不必要这么个样子，显得多粗鲁。”

她声音底气十足的对着那个刚刚责骂小孩的轿夫教训着，那个轿夫点着头赔不是。

老妇人简单的交代了他们几句，随即走向那个还窝在地上的小孩。

她直接蹲下慢慢揽住小孩，柔声道，“孩子，你怎么了，嗯？抬起头来，是不是刚刚被伤到了？”

那孩子刚被老妇人触碰到的瞬间还哆嗦了一下，过了一小会儿才好像害怕似的慢慢抬头看她。

白白净净的小脸，五官清秀看起来格外舒服，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与常人不同，淡淡的颜色。他眼里噙着泪，嘴巴却因为缺水干裂脱皮了，看起来可怜极了。

老妇人最喜爱小孩子，尤其是这样惹人怜爱的，见状她心一下就软了，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你父母呢？”

小孩看她和蔼可亲，像是松了一口气说，“我、我爹爹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他不见好几天了······”

老妇人一惊，“啊呀，你家不在这里么？”

小孩点头，“不在，爹爹他说带我来玩，给我了一个钱袋，然后，然后就不见了。”

他说着像是要哭出来了，可把那个老妇人心疼坏了。

“哎呦，这可是·····”

又是一个抛弃孩子的父亲。老妇人恨不得找到那个畜生骂他一顿，这么乖巧听话的孩子怎么可以不要！

“夫、夫人，您说，我爹爹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是不是要在这里等好久他才回来？”小孩抓着她的衣袖，声音颤抖的问着。

“这······”老妇人不好回答。

说实在的，她倒是挺想把这个孩子带走的，看这个孩子的样子，怕是已经饿了好久了。

可是，带走他，就等于告诉他他父亲不要他了，她又怕这会伤了这娃娃的心。

“孩子，”她温柔地说，“你去我那里等他吧，我帮你找好不好？你在这里等他可能会找不到你的。”

“真、真的？您能帮我找？”小孩期待的看着她，那小眼神简直要把老妇人的心给化了。

“真的，我发誓！”她认真地说着。

“啾～～”

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鸟鸣，老妇人疑惑的看着小孩的怀里。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红毛脑袋，原来是一个雏鸟。

小孩紧张的把这个雏鸟拿出来问，“我、我可不可以带上它，它是我的好朋友，它很乖的。”

说着他还讨好般的笑了，露出小虎牙和两个小酒窝，而那只鸟也有人性一样，露出了讨好似的眼神，凑到她跟前“啾啾～”不停的叫着。

老妇人瞬间受到两只萌物的两万点攻击，血槽清零，立马败下阵来。

“当然可以，它很乖，你也很乖。放心，奶奶我帮你找到爹爹前一定好好照顾你们。”

小孩听到这话笑得更开心，激动的语无伦次的道谢。

“谢谢、谢谢您！真的谢谢！”

轿夫担忧的上前，“夫人，这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说可以你照做就是了，担心什么。这才是个小孩子，你别挤兑他。”老妇人不满的说着，边搂着那个小孩进轿边问寒问暖。

“孩子啊，你几岁了啊？”

小孩比了个三说，“我今年十三了。”

“这样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摆了摆脑袋说，“爹爹叫我小九。”

“这样啊，小九啊，你还记得住在哪里么？”

·········

接连几个问题下来，这个叫小九的孩子都乖乖的端正坐着，低声回答，那只鸟也安安静静地窝在小孩怀里不出声。

这真是太乖了。

老妇人心里乐开了花，她的儿子一直没有给她带出个孙子来，忙于各种公事。

可今天，她自己捡到了个乖孙子，能不高兴么。

然而，比她还高兴的还有另外两只。

坐在轿子里低着头的文森特还在暗自窃喜。

他照着鸟版d说的做，果然以后的吃住问题终于解决了。虽然他又骗人了，但他没有耽搁这老妇人一下，她可就会遇到山贼了。

而d。

d：啾～～～吃吃！包子！吃吃吃吃！好饿。

轿子不急不慢的前进着。

文森特尽量保持着d要求的那种‘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很天真，我很可怜’的模样。

交谈间，文森特隐约知道这个老妇人是想要收留他。

果然没有看错人，文森特心里略得瑟，他以后的生计问题就不用发愁了。可是，他现在还没有想到弄清楚自己眼睛的真相的办法。

轿子突然停下来了，文森特站了起来准备去搀扶老妇人下轿。

可他发现很不对劲。

轿子里只有他可以动。

那个李氏像是被定住似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不安起来，而他怀里的d抖了抖便飞了出去。

挣扎了一下，他还是撩起帘子出去了。

不出所料，外面的所有人就像是被暂停了一样，就连被泼出去的水，空中拍着翅膀的麻雀，掉下来的果子，也静止在一刻。

而轿子前，站着一个高大的人。

他带着黑色的怪异面具，看着像是传说中的恶鬼形状，他穿着的黑色的斗篷，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乌鸦。

而d则站在轿子的顶端，安安静静地看着对方。

文森特站在原地不敢再靠近那个人一步。他就这么默默地与那个人对峙着。

对方的脸看不到，他却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丝令人不舒服的气势。

是敌是友？

“你就甘愿，成为一等凡人？沦落为蝼蚁之辈？”

对方突然开口了。隔着面具，对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可意外的清晰。

这人应该和子非有得一拼了吧。

文森特皱起眉头，想了想只是答道。

“我的选择······你又不知道。”

“既然你离开了那里，那你还有什么选择。”那个人说着动身走向他。

文森特下意识地后退，可对方诡异的就站在了他面前，弯下腰来似乎在看着他。

“如果我说·······我可以教你，怎么使用你的眼睛，你会选择什么？”

那个人伸手作势就要去摸文森特的额头。

惊讶之余文森特发现对方手上竟然还缠着纱布条，没有露出一点皮肤。

“你说，你会教我·······使用我的眼睛是什么意思？”文森特想要避开对方的触碰，可是这么近的距离下，他发现自己在本能的颤抖。惊恐地颤抖。

对方有什么地方，令他恐惧。

“只要你学会了，你就知道我说的就是什么意思了。”那个人手指轻轻触过文森特的眼角，纱布接触皮肤的感觉痒痒的，让文森特不禁想挠挠脸。

“条件呢？我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听你的。”文森特眯起眼睛偏过头，不想让那个人碰自己。

“条件？”那个人似乎没有想到文森特会问这个问题，低声笑了笑。

“不需要任何条件，因为·······只有我能教你。而且，只有你可以学会。”

文森特眯着眼睛看这面前这个恶鬼面具，狰狞的獠牙，猩红色的眼睛。

这是个奇怪的人，可他也是奇怪的人不是么。文森特这么想着。

“好，我答应你。”

下一秒，所有间静止不动的东西重新恢复原来的样子，继续着原本的动作。

而原本站在那里的文森特和那个乌鸦般的人也已经不见踪影。

轿子上的李氏和外面的轿夫恍惚了一下，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

他们像是忘了刚刚那个小孩，继续前进了。

大道上，一阵强劲的风吹过，树叶被无情的刮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