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深深低下头去。
她又看向另一个男子。
“你也不是说过你是公司财政主管,每日都有数千万现金从你手中流过,现在又怎么说?”
“可是……那是公司的钱啊……”
“一对蠢货!”
她怒不可遏,长而卷的红发无风自动,蛇一样纠缠盘曲上升。
我担心着她身边我的几件青花宝贝,屈起手指敲一敲台面。
她立刻平静下来。
眼神语气忽地回复柔媚低迷。
她轻轻道。
“你们为我欠下这么多债务,叫我怎么安心地佩戴这枚金绿猫眼呢……你,你的祖母她从没善待过你,小时没少受过她打骂,如今她已经八十九,时日无多,早一两日走或许还少受些痛苦;还有你,你父亲与你都为那个公司付出良多,却只得那么一点点微薄薪水,无能董事还时刻威胁减薪开除,偶尔收回一两笔意外利润又有什么不对?……你们说,是不是?这是他们欠你们的,早该偿还……”
她软语温言尽力诱导,两个男子眼中逐渐浮起阴翳。
见此,她得意扬起细眉。
但出乎意料的,沉默了数分钟的两名男子先是低头不语,而后深深蹙眉,最后抬起头来时,竟已经恢复了入店前的明亮神情。
他们对视一眼,双双向她鞠个躬。
“对不起!”
说罢就走。
她此时的表情当真有趣。
从我店堂长窗看出去,两个男子缓缓走过斑马线,到达对面的人行道。
只见他们头顶一座巨大的广告牌子簌簌无风自动,没等听到异样声响的行人反应过来,已经发出裂帛一般的声音整个倾倒下来,两男中的一个来不及逃开,被当即压得粉身碎骨,另一个如被无形丝线拉扯,踉跄向后两步,靠在路灯柱上惊惶喘息,未想磨砂玻璃路灯就在同时爆开,一条扭曲的银色电光顺着金属灯柱狠狠打在他身上,数蓬火花闪烁过后,只余下一堆细碎焦炭。
得意唧咕一声,完成任务的夜枭跳回主人怀抱。
她琅琅笑一声,回身来取战利品。
“他们的人身保险受益人正是我,两人总计一亿,哈哈!”
她伸手来取这枚金绿猫眼。
这个不知什么东西的东西,也着实太猖狂了一些。
在她指尖触到它之前,我伸手捉起那只可爱的金绿猫眼。
“时间小姐?”
“对不起,时限已过,交易取消。”
她愕然向上望去,店堂大钟的秒针已经偏出正中。
不等她省出其中奥妙,我手指一弹,已将她连人带鸟丢出店堂。
同时毫无仪态地大笑出声。
(完)
—
绿玉之比翼鸟
1969年香港
阳光璀璨如珠宝。
“叮!“
悬在玻璃门后的一双小小岫玉青鱼发出清脆的一声,告诉我有客来到。
我要在镶有金箔的埃及兽爪矮凳上移一移身体,才能看清未曾预约的两位客人面目。
一位是年约五、六十的壮年男子,蜷曲黑发金褐皮肤,眼睛细长精光炯炯,肩宽胸厚,以致身上精致加工的灰色西服犹如中世纪骑士的盔甲一般。
他身边的女性身体纤细,但却有着骨节分明的双手,东方的相书上有述,有此类双手的女子,多半性情沉稳、思虑慎密但独占欲强,一旦认为必须,行事便不择手段。
我向上看,不由得轻轻“噫“一声,原来这个女子双鬓如雪,脸上更是沟壑纵横,唯余黑色眼睛仍旧清澄如孩童,显然已经是一个迟暮的妇人。
“小姑娘,这里是否就是‘衣留申’?”
她声音利落平钝,虽然是问句,但语气之中并无常人惯有的抑扬顿挫。
我自然地站起身来。
“是。”
“请坐,请坐。”
老妇人微微身动,她身边的灰衣男子当下连忙伸手去搀扶。
我一瞥,已经看见黑眼中一瞬即逝的不悦之色。我微笑起来,有些老人,你不但不能把他们当作老人,甚至不能小看他们一丝一毫,这个先生,显然不是很了解这一点,只怕要吃一些苦头。
若无其事地闪过,老妇人大踏步向我走来,同时手里的手杖轻轻扬起,“哒!”的一声,敲在黑衣男子的胫骨上。
啧啧。我似乎听见了骨头裂开的声音。
那男子倒也硬气,居然没有当场倒地惨叫,只是含混地叫了一句:“妈妈......”然后深深地弯下腰去。
“在外面等!”
“小姑娘......”
我收回自己的怜悯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