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所指之处,朝廷的兵勇,虽然杀人如麻,却一贯是杀最多的是放下武器,手无寸铁的平民和俘虏,在战场上硬对硬杀的倒是不多。
见自由军英勇若此,一个尸首倒下,另一个立刻踩着同伴的尸首冲了上来。被砍断左手,还用右手厮打。
没了双腿,便拖着肠子,缠住他们的双脚,何以悍勇至此!
不少老兵刹那似乎回到了当年和短发贼最精锐的士兵面对面的恐惧——那不光是来自武器精良,训练有素的敌人的恐惧,更是面对有信念者,和自身只想苟活的恐惧。
便触之即逃。
人数是自由军几倍的官军,竟然一时被自由军的气势冲倒,竟不敢再前,纷纷后逃。督战怎么声嘶力竭地杀逃兵也无法阻止兵败如山。
隔着赤焰,新被征兆入官军队伍的二狗子为之胆寒。
这些人不是人!
如果是人,为什么甚至能不顾火油舔起的烈焰,而奋不顾身继续扑过来?
如果是人,为什么被射成了刺猬,还能再爬起砍他同伴的头?
听到鸣金收兵的声音,使了吃奶的劲头,总算把脚上那铁一样握着的手腕齐根砍下,二狗子屁滚尿流地奔向大营——近乎溃逃。
一路踩过无数残破而衣甲裸/露的尸体,有男人的,女人的——广州的工商贼子无论男女,都实在悍勇——二狗子这样见了白胳膊都要意淫的,见了女贼,都只有胆寒的份,起不了半点歪心。
战场上,像他这样的残兵大约千余人都在不断地涌向后方。
眼见大队近了,逃脱有望,却从山岗、树林、屋角等处忽然又涌出一股百来的自由军,疾冲而来,突袭包剿,二狗子的狂喜戛然而止——为首的男人一声令下,一轮火/枪齐射,他和他剩余的同伴,也变作了尸山里的冷冰冰一员,死不瞑目。
将朝廷残兵尽剿,广州附近的这处山地险地,总算再次被夺了回来。
山烧秃了,战场上的火焰也终于燃尽了一切可燃的,渐渐熄灭了。
自由军却没有半点笑意。
山风吹来,他们的脸上沾满了焦黑的飞灰,和着血迹。
这是什么灰,这也许是同伴染血的衣裳化作的飞灰。也许是敌人和亲人交缠在一起的骨灰。
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兵,年不过十六岁的,捞了一把空中的飞灰。忽然跪地恸哭。
焦黑的一团团死缠在在一起的黑炭里,分不清谁是谁。
没有衣冠冢,没有墓碑,他们会被统一运回,一起安葬。
只有空中飞舞的这些点点灰烬。
那女孩兀自哀伤,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背后,被人拍了一拍,那是个温润的男人声音:
“起来,是我们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