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粪的叹道:“尸首还是我的车拉的。身上没一处是好的。”
他看到粪坛子里竟然有一双小小的脚,骇然的。
穷人的孩子,活着,被随便地玩弄。连死,都要被溺死在腌臜熏臭的粪坛里,以供无聊的老爷们猎奇取乐。
老人双眼无神,看着那颗丑恶肥大的头颅,咕噜噜滚在地上,血腥味引来苍蝇。
他忽然发狂地嚎哭起来,坐在地上,嘴里念叨着“儿啊”。
他却不算显眼,人群里看到这一幕后,发泄似的狂喜而狂哭的人,为数不少。
罗刹女并没有止步于此,兵士刀上的血未干,她双眼寒潭似的:“下一个。”
下一个被押解上来上来的人,让刚刚经历了血腥一幕的人,又惊呼起来。不少人呆的说不出话。
这个被押解上来的人,是矿监税使。是朝廷派到地方收税采买的宦官。
他们到处敲诈勒索,横行霸道,民不堪命。
这些人禀皇命而来,作威作福,祸害一方也无所顾忌。当地士绅,往往谄媚讨好这些宦官,甚至与之同流合污——反正,供奉这些人的钱,不用士绅们来出。他们可以通过坊长等实际由豪富之家充当的、代朝廷牧民的角色,向下把这些供养讨好矿税监使的费用转嫁给平民百姓。
在各地的城中,经常掀起的动辄数千人,乃至于数万人的暴动,很多都是由反抗矿税监使开始。
被叫做罗刹女的女将,看着人们目瞪口呆的表情,竟然笑了:“我说过,现在,嘉兴,归我们管了,王朝的旧东西,在我们这,不作数。”
她看了一眼那个吓得屁滚尿流的宦官。
耳朵里听到身后的文士们宣读罢了此人的恶行,看台下人已经被勾起了惨痛的回忆,便挥挥手,示意可以动手了。
刀头重又染血。
酒过三巡,酒酣胆壮,本地的绅士们难得齐聚一堂,义军又十分大方,好酒好菜,不要钱似的上来。
义军的几个将领,不怎么喝酒。义军中那些不像寻常儒生的文士,倒是一杯也不推拒,推杯置盏间,和府城的缙绅们称兄道弟起来。
罗老太爷正眯着眼装醉,假意试探这些人的来历、将来对嘉兴府的打算。
之前问这些军汉,既然声称宴请全城的士绅,以赔罪之前对读书人的不敬。义军的大部分将领都到场了,缘何主将罗刹女不在?
义军却只说主将身为女子,实在是不便出现在这种绅士们觥筹交错的场合,白泉先生来了,也就代替主将了。
他总觉得不安。
忽然外面吵闹起来,声响震天,连酒楼里的喧闹声都盖住了。
罗老太爷一个激灵,悄悄一捏儿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