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吃喝了军款,腐败了国库,现在打仗拿不出钱了,就来勒索我们!”一个小商人听阿坤这样说来,举起拳头,一砸桌子,也十分愤然。
不少人都面露激愤,显然是想起了平时的遭遇。
“那也不能和那些反贼参合到一起。虽然当今有些事,令我们都受了点委屈。但我们有家有业,扎根桑梓。虽有产业,从来是安分守己的良民,更是从来没有参与过那些打仗的事。怎比那些反贼?反贼们敢起来造反,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败了,也不过是贱命一条,我们呢?诸位的家业还要不要了?”
丁世豪捋着胡须,语重心长:“不如坐山观虎斗。朝廷要钱要粮,我们给他们就是了。反贼要钱要粮,也给他们就是了。保得自己最紧要。”
一番话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窃窃私语。
的确,那些反贼贱命一条。他们呢?
“呸!”黎青青疾步从院子外走进来,一进来听到这番话,就翻了白眼,语带讥讽:“你丁家家大业大,委屈求全,一身充作两家奴,损失了一半家业,照旧还能够东山再起。在座诸位,谁有您的‘魄力’?”
丁世豪身后的护卫一下子喝道:“女子口出狂言!”
一个丁世豪一拨的人,骂道:“哪里来的撒泼女子?这哪里是你们这些小女子来得的地方?还不快快退去。”
陈与道拉住黎青青到他们身后去。黎玉郎朗朗起身,十分真挚:“真知灼见,何分男女?诸位不必如那些腐儒做派。青青性情耿直,但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先不说,我们谁有丁会长您的财力,可以损失那么多钱还能若无其事。就算我们咬紧牙关,割了这肉。两边下注,实在是善终的少。当今圣上一向多疑刚愎,义军那边也不是好相与的。朝廷缺钱,义军就不缺?朝廷如果平叛退敌了,打完仗,国库一空,诸项事务,老百姓又一穷二白,钱从何来?义军如果改朝换代功成,百废待兴,重建河山,一样要钱。钱从何来?到时候,只怕无论哪边赢了,都能以资敌的借口,把我们送上断头台。”
“不错,正是如此!”一个和胖子阿申相熟的大胡子盐商站了起来,向丁世豪他们说:“老丁,你也是读过书的人,难道不认得吕不韦?有什么买卖比得过谋国?那不只是十倍、百倍的利润。你不要干大事而惜身,平白辱没了这等良机。”
黎青青站在黎玉郎身后,眼看着眼前这些人到现在还举棋不定,有犹疑之色。她不由想到工厂日益艰难的处境,想到工厂里被礼教所害的女工们,想到官吏们日常的打秋风,冷笑起来,几步并作一步,绕到院子中心。
在所有人骤然看过来的视线中,她提高了声音,目中有烈火熊熊:“你们枉为男子汉,还不如我有骨气!平日里,层层官吏,都把我们看作肥羊,肆意盘剥。一年辛劳,权贵靠着地租,躺着就分走我们一半的辛苦钱。我们凭借双手获取财富,还要被那些假道学骂做‘小人’,士农工商,居于末尾;衣食住行,都有规矩,不得享受。从事商业,还要处处承奉那些道学的限制,东不许卖,西不许开。难道这些,你们都心甘情愿?”
“人生而自由,人生而平等,靠辛劳地从事工商业而获取财富,乃是天经地义,上帝所赐!为什么还要受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鸟官的气,什么都要服从着他们的条条框框!”
她咬着牙,眼睛扫过每一个人脸上。
有少数人受到感动,听的出神,面容激动。
有些人受了震动,还是犹疑不定。
还有些人看她是个女子,左耳进,右耳出,面露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