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气得把刘四弟的粮搭子砰地甩在地上,怒目而视:“滚!”
刘四弟拉扯她:“阿姊,你听我说,你跟我去山脚的那个寨子吧。丁家是真的好人家。不骗你!我求了丁老爷几天,他说只要你别唱歌了,他可以帮你们同其他老爷求情!”
他就差赌咒发誓了。
黛玉看到三姐手背上青筋直跳,似乎是犯了恶心。
虽然她觉得刘四弟说的也有一些道理,但是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让三姐和四弟闹起来,伤了姐弟和气,叫寨子里的那个劣绅看笑话。
她连忙按住三姐的手,笑道:“四弟,你走罢。我们知道你的好意是担心三姐,只是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你也不必强求,我们会想想的。也会小心的。你走罢。”
刘四弟也怕姐姐打他,听了林黛玉说和,忙不叠一边叫着三姐仔细考虑,一边快步地走了。
离开这个寨子的时候,三姐还是神情郁郁,很不痛快。
黛玉劝她:“好了好了,唱歌不差这一回。别气坏了自己。”
三姐很烦躁:“你懂什么!一次都不能少!唱歌不唱忧愁多,大路不走草成窟。这回气氛正好。四弟这个糊涂虫,真是坏了事!”
那种不安感又上来了。
黛玉蹙眉问她:“唱歌,真的这么重要?”
刘三姐没有回答。
过了几天,再到这个寨子去的时候,听说上次那个老渔翁死了。
因为抗租,被财主和章家收渔租的打死了。
瘦得脱了形的尸体就被残忍地挂在寨子门口。
三姐和乡亲们帮他收的尸。
回去的时候,面前草葱葱,三姐忽地含泪指着森森的树木:“你不是问我,唱歌重要吗?我告诉你,在我们这里,山歌只有穷苦的乡亲们唱。所以,山歌就十分重要。”
她神色漠然,又似乎十分自责痛苦:“走夜路,夜里有狼,你举着火把,狼才顾忌。你不唱歌,财主不会顾忌。如果上次歌会的这歌能唱完。这个寨子里的财主,得有几天不敢提租子的事,老鱼头也不会死!”
黛玉一怔,忽然浑身一抖,明白了她的意思。脑海中,闪电一般的,捕捉到了自己不安感的来源。
她也忽然恍然大悟,为什么乡亲们这么尊重传歌人,这么尊重三姐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
“只有穷苦的乡亲们唱山歌”,因为大人先生们视这个做粗鄙的俚语乡音。
有共同的语言,就容易变成暗号乃至于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