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叔手里死死地攥着这个荷包,他的脑海里一一闪过那些往时的岁月。他刚抱着嘉兰时,初为人父的喜悦。他看到善礼第一次拿起木剑时,与有荣焉的骄傲。他想到他的儿子,想到他的女儿。可当那些画面渐渐褪去,他的脑海里,却只有钱朝芸。
有她梨花树下盈盈笑语的活泼,有她新婚夜里满面绯红的娇羞,有她替他系绅予他鼓励的信赖。有晨光熹微时,他睁眼醒来,看到阳光洒在她安详的睡容上,那种充实与满足。
可正因为此,他才要放手,才要让她不必背负着自己,能自由地活在这个世上。
就让她以为,他已经死了吧。
他已在泥潭之中,绝不想把她从云端拉落。他宁愿自己卑微,自己肮脏。甚至以身饲虎、斧钺加身。也想捧她一尘不染,永驻云端。这样,他尽管已在深渊,却一抬头,就能从深渊缝隙里看到她。
那便够了。
泪水顺着他满是伤痕的脸上滑落,在陈旧的荷包上晕开水渍,将那个“芸”字染得有几分水光滑亮。
他将荷包贴近自己的胸口,才仿佛获得了呼吸的力量。
狄叔沉沉地吸了几口气,朗声唤道:“店小二!拿烈酒来!”
“狄大人,烈酒伤身。要饮,我奉陪。如何?”随着这一声响,蒋钱氏手中提着酒罐,推门而入。她虽带着帷帽,一进门,就扯了下来,放在了桌上。
楚习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有些局促地行礼。蒋钱氏朝他一挥手:“楚公子,烦请让我与狄大人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