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梅香阁内正在举行一场非常重要的宴请,二十八面油光水滑的大门洞开,大殿四周守备森严。大红灯笼高高挂,把偌大的三层重檐庑殿大楼映照得红彤彤的。
叶惟昭端坐高台的正上方,对面坐的便是此次宴会的主人,孟家庄的庄主孟长缨。
台下有貌美的歌女抱琴浅吟低唱,婀娜的舞娘跳出了曼妙的舞姿。
叶惟昭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台下的舞娘跳舞,与孟长缨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今天是叶惟昭第一次见孟长缨,也是叶惟昭第一次在孟家庄与孟长缨喝酒。
还是孟长缨主动邀请叶惟昭来喝的。
孟长缨养蚕的,自然也贩丝绸。孟长缨名下光蚕农就有数百户,超过了一千人。
孟长缨雇佣这些蚕农不光养蚕,也织锦。作为宁州最大的丝绸商,孟家的丝绸不仅送中原各地市场上卖,还远销重洋,包括南诏与东瀛。
今天孟长缨找叶惟昭,也是想让叶惟昭帮他一个忙,这关系到孟家的绸缎,还能不能顺利远销海外,他的孟家庄,还能不能继续辉煌。
众所周知,程烈来江宁任都指挥使,是带了任务来的。
彼时中原帝国造船业发达,因而海外贸易也兴盛,给中原的商人们带来无限商机的同时,也帝国带来了不少隐患。有些隐患已经不止局限于商业,而是在包括国土安全在内的更多领域,对当朝皇帝的皇权江山,开始造成影响。而程烈此番来江宁,要做的正是“维商”。
皇帝让程烈来“维商”,做的便是要消除这些不讨皇帝喜的隐患,当中涉及不规范的海外贸易行为,包括囤积居奇或操控涉及民生的物资与产业,买卖不应该买卖的东西。
另一方面,也不能堵了老百姓们的出路。毕竟宁州临海,有不少船商渔民是靠海生活的,维护好宁州的海路,不仅是为皇帝,也是为了宁州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近两年宁州地带的海匪有些势起,不仅骚扰近海渔民,也开始对宁州的社会秩序带来不好的影响。当中就不乏许多番邦人士——尤其扶桑人。
针对这些四处横行捣乱的扶桑人,程烈出台了一项“禁海”令。这条禁海令并不是要封锁宁州海域,禁止一切海上贸易,而是要求所有进出宁州港口的船只,都必须要有他们都指挥使司颁发的一道出海或入海执票。类似于百姓们离开宁州去外地,或外地的百姓来宁州,都必需要持有所属衙门的路引。只不过路引是用在陆地上的,程烈的执票则是用在海上的。
而且程烈的出入海执票还是很难申请的,需要出海的商人或想要入海的番邦,都需向程烈提起申请,详述自己出海或入海的时间,出海或入海要做什么,以及完成这项任务所需要的时间。时间一到,执票即失效,若执票人再于当地滞留,一律视作海匪予以抓捕。
孟长缨是做生意的,与南诏、东瀛都有非常广泛的联系,生意关系也是人际关系的一种嘛,哪有事情一办完,就立马拍屁股走人老死不再往来的?
所以孟长缨觉得程烈的这项禁海政策,给孟家的产业带来了诸多限制,有一次就因为他家的一条船晚了一天回来,就被程烈的人当海匪给扣了下来,让他又花了快一千两银去四处找人疏通关系。
孟长缨一直想找到程烈身边的某个点,可以撬开缠在自己脖颈间的这道桎梏。
而年纪轻轻的叶惟昭,就正好是孟长缨找出来的那个点。
第39章 为引
叶惟昭与孟长缨不熟,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应该聊些什么,更何况还是来孟长缨的家里聊。
叶惟昭是来当客人的,并不需要因为这种事情而尴尬,他不知道聊什么,孟长缨知道啊!
作为程烈身边势头最猛的新晋大红人,叶惟昭虽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总旗,手下的兵也就百十来个,但他能办的事,可就不只限于一个小小的总旗了。叶惟昭的能耐,好多千户官都不一定能有。
叶惟昭是唯一一个能天天进程烈的营帐,与程烈说上话的人,要知道程烈手下的军官,从守备到副总兵再到总兵和他身边的大小参将,各类军官人数就超过了百人,并不是每一个都想见程烈就见到的。
而叶惟昭这个总旗却不一样了,程烈给了他一个指挥使知事的名头,中军内随意行走。
其实就连指挥使知事这个军职也是程烈即兴设的,是专属于程烈的独创。说白了,叶惟昭就跟衙门里头的师爷一样,现在他就是程烈的师爷,天天往程烈的耳朵里头吹风。
军队里师爷的活多由参将来干,但叶惟昭没有品级,不能给军职,程烈便即兴给他安一个名头,总之能让程烈想见就见,或叶惟昭想见程烈就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