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委屈。
他不懂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不孝,即便通宵达旦亦毕恭毕敬地请早安,无论多累都会来伺候她喝药,如她所愿掌管林家商行,并且做得越来越好,黄绮菱五年无所出,待她死后迫不及待地逼他再娶,现下只不过是无意中透露些许内心真正的想法,这样便受不住吗?这样便不孝了吗?
他真正的心意,到底有无人在乎。
儿时先生说的话,家中和睦在于让,人之和睦在于忍,可他现下觉得,人之和睦在于忍,家中和睦亦在于忍,他一让再让,而他们只会步步相逼,逼得自己毫无退路,逼得自己投降妥协,逼得自己遂了他们的心意。
向来都只需他们满意便可,自己开心与否并不重要。
大夫道:“老夫人旧疾在身,近日你勿要再刺激她,我开几贴安神的药方,好好静心休养。”
屋外正下着一场冬雨,随之而来的寒气入体,凉意从头窜到脚底,胸肺连绵疼作一片。唯恐母亲生重病,他毕恭毕敬地候在屋外,也忘记添件厚衣,明明知道开口便要咳喘不止,仍应道:“有劳大夫多多费心。”
“倒是你,不可再过劳累了。”
他淡淡道:“多谢。”
待他再去书房时,王一新已经离开了,斜卧榻上放了两个白梨,压着一封皱巴巴的回信,小小的两个白梨被轻易地握在手中。
弯弯扭扭的字分布于纸上,好似七缠八绕的小虫,所幸林则仕很快便笑了,王一新嘲讽他身子弱不禁风,真是个娇生惯养的林老爷,不过是小小的风寒,便赠他两个梨祝他早日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