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然而,并没有醒来。
帝君与一芯齐齐下坠,这湖水真如肉眼所见,居然诚不欺我,果然真的就深不见底,可奇怪的是,并无窒息之感。
衣衫褴褛的帝君,经湖水一泡,稳稳妥妥地贴到他身上,趁得他身姿更是英姿飒爽,一芯在这时还有空侧首望去,帝君感到视线焦灼,淡淡回望一眼。
“还在你的梦中。看来梦魔阵未破。”
一芯也暗叫不好,一般等级的魔头只造两层梦境便已达极点,能造三层梦境的,当年除了邪魔,便是邪魔副将一芯本人。然而,现在并不是值得沾沾自喜的时刻。他隐隐觉着,这时一个能造四重乃至多重梦境的魔。
一芯猜测,难道是邪魔重返魔界?
这个念头被一芯狠狠掐死在摇篮里。不可能的,当年邪魔已被帝君亲手斩杀。
难不成,是有新的邪魔重返世间,这是来寻仇来了?
那可完蛋了。
毕竟,他可是魔族首号大叛徒。
深不见底的湖面终于有一层亮光,一芯方才便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待脚可点地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脚踏之处是当年的魔宫。遥遥望去,宫前还有一人不停地变换着踱步、咬手指、左右张望、以及踮脚张望这一系列猥琐的动作,像是在等什么东西一般。
走近一步,发现是即墨那个小子。即墨一见帝君跟见着救命稻草一样,急急上前:“帝君,你可来了。”
一芯疑惑:“你怎么也来了梦魔阵?”
即墨白了他一眼,一芯会意,开口道:“哦,又是来打小报告的。然后发现唤不醒帝君,十分不妥,打算叫醒我,结果发现我也唤不醒,才发现我们陷入梦魔阵,你便寻过来了?”
即墨对一芯言简意赅的概括能力十分满意:“是的。”
帝君是个很容易接受事实的人,见他来了,也只是略微颔首:“来了也好。”
即墨踌躇,凝重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帝君您的宫殿设下这梦魔阵?”另一疑问他不敢问出口,又是谁这么大的能力,能在帝君的眼皮底下设阵而帝君而不知?
更为恐怖的是,如若那魔物真强大至斯,天庭人间必然大乱!
“会会便知。”
言罢,帝君气定神闲,负手而立,看也不看两边立着的魔将士兵,驾轻就熟地往里走去。
也对,当年邪魔与天庭大战时,魔宫已经被帝君捣了好多次,只是邪魔也不知怎么想的,也不换个地盘,即墨对这地盘已很是熟悉,跟回自己家似的,还嘀咕着,为什么连创造中梦境里的魔宫都没有一点新意。
相较于二人的悠闲自在,一芯却忧心忡忡,他的预感不太好,好似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这梦境,太过真实了。
琥珀灯忽闪忽灭,早已被天兵天将毁灭的可怖壁画重现,人头骷髅、虎头蛇尾兽的标本什么的都栩栩如生,一芯忍不住上前凑近去看,连他以前发脾气踢掉的小坑坑都在,敢说创造这梦境的人不心细如发吗?
穿过好几重回廊,到得往日集聚鼓舞打气,作势要战死天兵天将的大殿,穹顶高不可测,顶上描绘的图案狰狞地对着底下,正好望着这个灭魔的大叛徒,一芯被盯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而穹顶上的图案内容则是魔宫如何创造的历史,而一芯对那些故事早已烂熟于心。
无非就是,远至天庭尚未有仙的年代,人人都是无私的,家人之间皆其乐融融,有田一起耕,有饭一起吃,有钱一起花,兄弟姊妹之间团结,妯娌之间无争吵,更无婆媳不和,邻里之间亦和睦相处,没有为“你家的牛吃了我家的草,你赔!你占了我的地盘,你走!”诸如此类的事情吵架。总而言之,是一个非常和睦的时期。
直到有一天,某人被某天外之人点化一通,便有了私欲,从此争吵不止。魔原本只是一团虚之气体,说出来有些丢人,但是没错,它原始只是一团气体,只是人类的私欲让它不断长大,私欲何其多,没多久便幻化成了一名惊天地、泣鬼神的魔族美男。
这就是它们魔族的始祖,好看与否一芯不清楚,历史是否真实不清楚,为何后来魔物长歪了变成奇形怪状亦不清楚,他只知,穹顶上将那魔道祖先描绘得确实挺好看的,甚至,与帝君还有几分相似。
三人立在穹顶下,一芯被那穹顶上的祖先看得心慌慌,毕竟自己是个叛徒,还是有几分自觉,躲在帝君身后,轻轻拉着帝君的衣袖,后者身形微动,微微侧眸,并无阻止。即墨见状继续翻着白眼,无奈地离他一尺远,一脸嫌弃。
这还是长久以来,他第一次如此亲近帝君。经过这么多年经文的熏陶,再经过第二重梦境,一芯对帝君的怨恨已经几近抵消。其实即便是那时深陷囫囵的一芯,遭受四眼八手怪惨无人道的报复,他亦不太恨帝君的,着实是自己罪有应得,帝君不能来,应当是有他的要事处理, 只是不知怎的,起初只是有些埋怨,越撑到后头,怨气、愤怒越是重得无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