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新不服气地抹了抹脸,忘了小狗蛋还露着个小屁股并且一定听不懂他的指责,一只手指着他恶狠狠教训道:“狗蛋,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尿我脸上来了?”
小狗蛋听到他声音,开心地笑了声。王一新还想教训来着,他一说话,小狗蛋又“卡卡”地笑起来。王一新无奈,敢情他还以为跟他玩来着?
王一新将凉了的稀粥水喂到他嘴里,小狗蛋不挑食,什么都吃,就连这没什么味道的粥水吃了也不忘舔舔嘴唇,王一新稍对他一抬头,他又笑起来。
狗蛋很可爱,可是他记得,林则仕昨晚没有瞧过他,也没有抱过他。
“不要紧,我们狗蛋那么可爱,他不要抱你是他亏了,是不是呀?”
小狗蛋又笑起来。
昨日已跟薛久加说好今日要采的药材,喂得小狗蛋饱饱以后,用一根破衣服撕成的布将他捆在背上上路。走时才觉吃亏,忘了昨日是林则仕约定的日子,如若记得,今日必然不会答应他上山去采草药,恐怕没到那山上,便撑不完全程了。
小狗蛋长得胖嘟嘟得挂在背上,多日前的背伤还未痊愈,他身体的淤青总是比一般人难散,所以昨晚林则仕瞧着他背上的伤痕,就跟新的一样。那人还算是有些善心,懂得拿来药给自己上一上。
混混沌沌地走到山脚下,小狗蛋歪着头张着嘴趴在背上,他估摸着距离,提气使着轻功想要走些捷径。
可事实是小狗蛋太沉了,他体力不支停在大半距离之上。他认命地咳嗽了两声,一脚一脚踏实地爬上去。中途犹记得摘了果子把肚子填饱,才开始找起草药来。
薛久加要找的草药要不就是长在树上,要不就是在悬崖峭壁,要不就是要掘土至深才能找得到,要不是昨日临时起意而他爽快答应,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跟林则仕串通起来不给他好果子吃。
回去时怀里揣了几个果子,将草药护好拿到他店铺。
薛久加在看诊,使了个眼色让仆人带着他去后厨,将还温热的母乳喂到小狗蛋嘴里。在山上时小狗蛋也闹腾得不得了,他只好将果子嚼了嚼放进他嘴里,小狗蛋不爱吃又将果渣吐了出来,但没过一会儿他就睡了,直到现在都没醒过,只懂得舔舔嘴唇。
喂饱了小狗蛋,也要喂饱自己。果子用青衣擦干净放在嘴里,假装是曾经吃过的山珍海味大快朵颐。
要回家时薛久加还在看诊,便招呼都没打便回去了。
几日下来王一新忙着填饱狗蛋的肚子,忙着筋疲力尽地摘草药,一天也没有去招惹过林则仕,所以当他出现在面前时,还是愣了好一会儿的。
这座山,他料想他不会再来,林则仕现身于此,确然是没料到的。
可这个没料到里头,王一新深知,心里又带了那么点期待。
树林中央有个碧绿的草原,林则仕靠着一棵树,修长的手指无论是掀茶盖还是翻书页,当属文化人的事情,他向来做得水到渠成,仿佛再自然不过。
在距离他一尺来长的地方,他也慢吞吞地坐下。
清风拂过,专属他的味道近在鼻息。突然鼻子发酸,眼眶红了大半。
他心里清清楚楚地明白,时至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的人,也怪不得他。上一代魅生常常说,心中欢喜一个人,便要壮大胆子去追去赶,特别是像他们这些寿命不长的,更是珍惜能沐浴阳光的日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后果这个东西,不要去顾虑太多。思虑过多,失去的东西便也多起来,得不偿失。
因着她初初时的那一抹不以为然,他向来对她很不服。但旁的他没听进去,这段话却一分不差得往心里记。
所以他不计后果地去追去赶,却不如上一代魅生所言,反而将他越赶越远。
小狗蛋哭了起来,王一新回神过来立时跑得远远的,离得远了才骂自己没出息。心中大概也了然,方才那个氛围,要是林则仕发现他在此处,大概又要横眉冷对。可他却有些私心,莫让两人相处的每一处地方都留下些不愉快的画面,至少在这座山上,林则仕也曾温柔待他。
他吸了吸鼻涕,才将小狗蛋放下来,替他换好了尿布,将果子嚼得稀巴烂放进他嘴里,他小嘴巴将硬硬的果肉吐了出来,吃饱喝足摇了几下他又睡了。
他也悠悠然跟着小狗蛋躺了下来,叼了根干草放到嘴里,双手做枕望着碧海蓝天。不急着去寻草药,他也需要停歇停歇。在薛久加的水井里瞧过自己现下的容颜,他依着轮廓想着自己化成白骨的模样,大概就跟现在的自己去了层皮相差无几。
从前就算不是英俊潇洒也算得上是风流倜傥,现下却面容枯槁,毫无血色,嘴唇干裂,红艳艳的果子再多汁液都添不上颜色,要问他有没有一点悔意,自然还是有一点的。可那点悔意又顶不上那点小心思,便忽略不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