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漆如忱跪在孤木上,埋头抱紧肚腹用力,不让江靖瞧见他既痛苦又期待的表情。

大浪再次袭来,江靖顺势跪着向前,本能抱住摇摇欲坠的漆如忱,漆如忱的左臂失血过多,苍白无一丝活力,撑在木板上蜷曲,而抖动不停的右臂青筋浮现,伴随每一次宫缩,拱起的腰身停滞,指尖抵在木板蜷缩微颤,面目如雪苍白,分不清额头上滴落是水是汗。

天边乌云与乌黑江底连绵一色,在天地暗沉窒息的空间,频繁的宫缩不让他得一丝喘息。他甚至无法去顾及,江靖是震惊于他竟会怀孕生子,还是欣喜于他兴许不久便要在江上丧生。

而这个孩子,本可以在他们的期待中生产的。

膝盖在木板上磨蹭出血迹,不停地躬身向前,两腿磨着膝盖向外打开,随着毫无规律的宫缩胡乱用力,疼得受不住,细长的脖颈朝天仰望,眼底与乌云一样,均是黑漆漆一片。复又埋下头咬住衣襟,从喉间发出崩溃的喊声。

“你如何?”江靖放下剑,托住他不住抖动的手臂。

漆如忱不曾抬头,只顾着挺腰下沉,触及缓缓靠近的暖意,似有怔愣,猛烈的宫缩将他从久远的思绪拉回目前的产程中。痛到极点,眸光被汗水浸染,迷糊间竟往江靖肩头靠去。

漆如忱笑了笑,张嘴,一口咬下,用力咬下。

江靖肩头冒出一圈血点,却一点也不恼,轻轻拍他的背。

碎骨之疼愈来愈烈,被迫撑开的骨头向外扩张,胎儿的下坠一刻不停,似是见到了曙光便毫不犹豫的往外撞。漆如忱忽然浑身战栗颤抖,两手攀上江靖的肩膀,掌心用力压在肩头,腰部拱起不住势头朝下,膝盖向两侧磨蹭,两腿之间越打越开,喉间发出连绵的痛吟。

“胎头,胎头出来了。呃——!”

漆如忱放在江靖身上的力道松了,双手撑在木板上趴跪,两腿分开至极限不敢动,低头笑道:“你去……看看,好不好?”

江靖未应,行至漆如忱的后方,脱下浸湿许久的裤子,腿间铺满鲜血,一路顺延细瘦的脚踝,岔开至极限的两腿之间,果然有一团黑色的毛发堵在出口,将出口的边缘撑开至极致,透明薄润,不见血色。

“有吗?”

“有。”江靖尽量保持镇定。

“我没力气了,你能不能帮我,拖出来。”漆如忱低声道,“他不动很久。”

江靖跪在他身后,双手托住出来一半的胎头,漆如忱感受到极其突兀干涩撕扯的疼痛,不自觉便疼得沉下腰,埋在孤木之上,闻及令人作呕的血腥。又怕正在拖出的江靖伤及孩子,稳住不住颤抖的下体,将撕心裂肺的疼痛都淹没在喉咙里。

全部的胎头出来以后,胎肩卡在出口,已薄润至极限的出口,江靖不知如何还能再大一些,漆如忱已几近伏在板上微弱喘息,江靖干脆双手托住露出一点的胎肩,急急忙忙向外拉扯,却不料这动作却让漆如忱惊叫一声,埋下头去咬住衣襟,沉腰来回拱起的幅度更明显。

“呃——呃————!!!”

胎肩一点点露出,将出口撑至极限,江靖瞬间将孩子从其中拖出来,漆如忱趴在原地无法起身,出口正一圈一圈往里收缩,片刻黑暗过后,浑身血色、布满胎脂的婴儿便终于落入漆如忱怀里。

江靖在不远处观望,漆如忱抱住新生的儿子轻拍,孩儿不一会儿爆发出呛咳,污浊的液体自口中吐出,肚腹上的脐带还连接在体内。

望不见尽头的江水滚滚,孤木之上浮浮沉沉,漆如忱跪在木板上,怀中仅剩一个小肉团。江靖忽然觉得,即便是杀人如麻的漆如忱,在动荡的江水之中,在这苍茫的天地之中,也渺小如尘。

漆如忱挺直腰身依然跪着,怜爱地摸着儿子被羊水浸湿的毛发,笑道:“孩子,不要怕,你会慢慢,完全,脱离我。”

漆如忱指尖颤抖,握住连接儿子肚腹的脐带,一点点用力,从后面向前扯,收缩起来的出口再次被迫磨蹭、拉扯,颤抖的嘴唇毫无血色,漆如忱喘着粗气,指尖移到后面,小肉团又堵在出口,他咽了咽口水,深呼吸两口气。

干净利落地破坏尚未愈合的伤口,扯出连接体内的小肉团。

漆如忱喘着粗气,出口血流不止,漆如忱眯眼轻笑,小肉团放在儿子的腹上,用衣服包裹好儿子,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江靖目睹这一切,剧痛之中闪过没有记忆的画面。明明从不相识,为何一见到他,便有相伴已久的熟悉之感。从未有过的怪异之感,令江靖胸口起伏不断,他不禁拽着漆如忱的手腕,急促道:“我们认识吗?漆如忱,你我从前是否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