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靖急忙将遥望镜再次架在目中,却只见万箭朝向露出的指尖齐发,掀开的船窗来回摇晃,苍白失血的指尖不住向后,一阵剧烈的动静过后,船只再次归于平静,泛起的水中涟漪不再荡起。
漆如忱未逃,似在水中等待何人。江靖的心中忽然跳入一抹莫名的念头。
云峥正要再派水鬼探虚实,江靖按住他放走飞鱼的手,目光沉稳平静,道:“水鬼不是他的对手。此次,我去。”
江靖十岁便将江家剑法练得行云流水,此后便云游四海游历拜访高手,剑法集大家之成,江家剑已是登峰造极,五年前比武大赛中夺得头筹,在江湖之中,无人可与之匹敌。听闻江靖此言,云峥、李彦、单宁抱手,俯首恭敬,齐声道:“江兄保重。”
江靖足尖轻点,跳入另一艘便于轻行的船只。右手提剑,左手掌心翻动,内力催行,船只轻快行走。遥望镜里窗边一抹苍白清秀的指尖伊始,内心便不曾平静,如乌云压下般沉闷窒息。
船身逐渐靠近,江靖屏气飞身而起,掌心运气击向船体,船体早已被箭簇刺的面目全非,江靖掌心下压,用尽全力一击,船体轰的一声炸开,木板随江靖的内力四处而去,坠入水中砸出一连串的水珠。
那瞬间,江靖从高处窥见,漆如忱侧过身,单手抚在高耸隆起的腹部,鸦发如瀑,白衣浴血,飞虻箭穿透他的左肩,刺入身下木板三分,教他动弹不得,受伤的肩膀流血不断。
丧失遮蔽的船体,漆如忱的狼狈一览无余,与江靖遥遥相望的一眼,便知江靖早已将他忘却。
现在的漆如忱,对于江靖而言,不过是一个江湖死令上要除掉的人。
思及此,漆如忱毫不犹豫,右手用力将飞虻箭拔出,连箭带出的血肉,溅在身下孤木。他迅速站起身,右手握住方才扎入血肉的箭,挥臂朝上方的江靖掷出。江靖不曾避,飞虻箭头擦破掌心,迎面接住调换方向,沉稳向下投掷。
极速而至的飞虻箭刺断漆如忱几缕青丝,江靖与再次扎入孤木的飞虻箭一同落足,挥袖间剑尖直指漆如忱。
“你降或是不降?!”
漆如忱浑身血色,新鲜的血液从左肩染着他的指尖,从指缝中流出,而令江靖移不开目光的,竟是漆如忱隆起几近足月的肚腹。硕大的肚腹隔着薄衣正上下翻动,漆如忱的左手轻轻按在腹上。
江靖眉头轻皱,竟未想到漆如忱腹中有孩,瞬间的失神之后,沉闷窒息之感更为强烈。
漆如忱的左肩伤口落下巨大的洞,出血不断,他用力捂住。虽早已明知江靖被人下药,前尘往事忘尽,可这般冷冰冰的目光,依然叫他散发抑制不住的怨恨。余光中,紧跟前来的船只赫然有他想要杀的人。
漆如忱冷笑一声,从手袖中祭出银丝,他看见,江靖的剑尖明显抖了一抖。
怕,怕就对了。
趁他怕时,左肩受伤无法用力,他便用牙齿咬住银丝,右手将江靖圈在怀中,须臾片刻,江靖脖颈中多了一圈传闻中杀人不见血的银丝,正翻动的肚腹贴紧江靖的腰,江靖被这异动震住,心中忽生暖意,向后侧眸望过,漆如忱轻声道:“别动。”
漆如忱目光狠厉,扫视过面前虎视眈眈的几人,临产的肚腹阵痛来袭,眼前黑了片刻,咬紧唇舌清醒,厉声道:“解药给我!”
单宁应道:“解药,呵,这辈子你都别想要解药。你这贼子,鬼话连篇,花言巧语,以皈依正道为名,假意入山庄将人骗的团团转,若不是我们识破,江湖怕不是再让你掀起风浪,我不会让他人误入你的圈套。”
漆如忱体力不支,瞬时的恍惚,擦碰江靖的肩头,江靖眉头微皱,剑尖微动,却又让这个不经意的依靠迷惑心神。漆如忱再抬起头时,目光狠厉,受伤的左手拽住江靖,未受伤的指尖翻动,江靖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内力压制周围,还未看见如何出手,单宁的脑门上有一不明显的针眼。
双目瞪大,瞬间倒下。云峥惊呼一声,轻轻一动,血便从不起眼的针眼流出来,不一会儿,全身冒出大大小小的血点,单宁淹没在血里。
“单宁!”同伴被害,方才的悸动、疑惑被突如其来的死亡掩盖,江靖大吼一声,按住漆如忱受伤的左肩,漆如忱吃痛,江靖恰好偷得时机,从被禁锢的姿势中脱离,回过身干净利落的一剑,朝他刺去。
漆如忱明知江靖是药物所致,却仍受不住这冰寒至极的剑光。他掩住腹部,避过凶光,轻咳两声,唇角漏出血珠,他用手背抹过,再次咬住银丝,朝对面剩余的两人,道:“怕,就赶紧告诉我,解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