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掉最后一点钱,买了回杭州的火车票。辗转去为他在世上最后亲昵的亲人奔丧。
事业和亲情。像是丛林里俟伏很久的野兽,终于抓住机会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巨口狠狠咬断他的脖子。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知道,原来他一直坚持着,不肯向人弯曲的脖颈,竟然是如此脆弱,寒齿一合,鲜血淋漓,便就折了,断了。
他犹如孔雀躺在血泊里,喉管中流出猩红,染的幽翠的翎羽变得污脏,他惊觉自己竟然不觉得伤口有多疼痛,倒是意识昏沉麻木,他忽然觉得——
算了吧,开不出灿然夺目的雀屏也没什么。一辈子做一只燕雀,也没什么。
那些他所执着的,他所坚持的,都不重要了。
他也终于像那些他曾唾弃的人一样,在命运面前跪了下来,露出苍白的颈和柔顺的背脊。
他只是比普通人多坚持了一会儿,最后也是屈从。谈何骄傲。
那天他喝了酒,半夜不归,大字形躺在钱塘江边的大坝上,呆呆地望着灰蒙蒙的夜空。
然后他打开手机,通讯录里翻了一遍两遍三遍四遍,竟无一人可以交心。
他忽然就觉得这些年牢不可破的城防就这样坍圮,他终于忍不住对着茫茫江水失声痛哭,声音嘶哑,目眦欲裂,那可怖可恸的悲泣,破碎的可怕,仿佛是一块一块从喉管中挖出撕出的淤血。
他借着酒意想到高中时最好的朋友,想起洛萧,排档里十根肉串一罐啤酒就能从天南谈到海北。
可是后来洛萧去了国外,渐渐也就失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