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她又顿住笔,苦恼的咬了咬笔杆,没忘记往里添了几句慰问病情的话,询问霍璋的病养的如何,叮咛他“但有万一,信便即报”。只是,这般写了几句,依旧没能写完一页信纸。
宋晚玉想着自己今日初至华山,确实是没什么事,也没什么可写的,左右思量了一番只得暂时放下笔墨,抬步往窗边去。
如今已是入夜,山间的夜风极大,便是只将窗扇推开小半,也有夜风从缝隙钻了进来,寒凉刺骨。宋晚玉连忙又将窗扇合上,抚了抚手背上那被凉风刺起的疙瘩,难免叹了口气,又开始想长安,想着不知长安今夜月色如何,想着霍璋今日上药了没有
她立在窗边,想得认真了,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
宫人倒是瞧着时候不早,只得大着胆子上前来,低声询问:“公主,可要叫人上晚膳?”
宋晚玉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未用晚膳,便点了点头:“摆上来吧。”
宫人松了口气,连忙叫人摆了晚膳上来。
因着厨下一直警醒着,这会儿端来的晚膳仍旧是热腾腾的,还冒着热气。
只是,宋晚玉却没什么胃口,略用了几箸便叫人端了下来。
因着入夜的山林尤其寂静,宋晚玉也没多折腾,早早的沐浴更衣躺倒了被窝里。
旁人眼里圣眷优渥,得以伴驾游猎的昭阳公主这会儿只觉得自己真真是一肚子的委屈——明明可以留在公主府里和霍璋一起用晚膳,一起说说话,说不定还能一起赏看长安的月下雪景!结果非得要一路颠簸的来这华山吹冷风!
而且,她这会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太子要留长安代掌朝政,太子妃自是夫唱妇随的留在长安;秦王还在前线打仗,秦王妃要留府养胎;只有齐王那王八蛋跟着来了
想想自己居然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行宫的床榻上!
宋晚玉真的是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委屈大了!简直是要委屈的都要睡不着了!
最后,她咬咬唇,伸手把被子一拉,盖住头顶,竭力思忖着明日的安排,想着明日一定要多打点儿猎物,指不定还能寻些好皮毛,给霍璋做件裘衣也好
这么一想,宋晚玉心里终于舒服了点,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虽说她这几日一直都坐在车辇中,到底一路颠簸,行宫歇下后又绞尽脑汁的写信,这会儿稍稍放松,困意便如潮水一般的翻涌而来,很快便睡了过去。
比起又委屈又生气的宋晚玉,天子这会儿倒是挺自在的。
这回游猎,后宫妃嫔里,天子只带了林昭仪与萧德妃萧清音来。因着林昭仪年纪小、脾气娇,今日还与天子闹了一回脾气,故而天子这日晚上是与萧清音一处歇息的。
萧清音颇会体察圣意,见天子今日兴致颇好,倒也没有说什么“早些歇息”的话,还特意唤了几个舞姬上来歌舞助兴。
天子就爱这样热闹的,难免又喝了几杯酒,待得熏熏然了方才摆手令这些舞姬退下。
萧清音亲自煮了醒酒汤,双手捧着递上来给天子,姿态优雅,柔顺且恭谨。
天子伸手去接,顺手又捏了捏她细嫩的手掌,抬眼笑着看她。
萧清音也不抽回手,只佯作恼色的嗔了天子一眼:“早便叫您少喝些,偏又喝多了明儿还得圣人您来射第一箭,若因酒误事,那可怎么好?”
说来,萧清音初时能得天子宠幸,故是借了些宋晚玉的助力,但她能从众多后宫妃嫔中脱颖而出,至今日德妃之位,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本事的。她出身高贵,谈吐上自与其他妃嫔不同,无论天子说些什么,她也能搭上几句。且她平日里贤淑温柔,聪慧解语,偶尔又要显出娇嗔模样,或是拿话刺天子几句——这也是她摸透了天子的脾气。
元穆皇后性情刚烈,天子却是个温和性子,夫妻相处时倒也融洽。只是元穆皇后过世后,天子固是时时思念,但心里还是更偏宠些温柔懂事的女子,如林昭仪这般娇俏爱闹的,天子爱她颜色鲜嫩,喜欢时故而是好,不喜欢时便懒得应对——毕竟他是天子,要什么样的美色没有?萧清音已不是十多岁的小姑娘,只得努力温柔懂事些。只是,太温柔太懂事了便又要泯然众人,私下无人时,她还是会有些小脾气。
这样才能如长刺的玫瑰一般,引得天子喜欢,时而留恋。
果然,听她出声嗔怪,天子反倒神色一舒,握着萧清音的手,笑与她道:“放心吧,误不了事的——我弓马多年,这点儿酒算得了什么”
说话间,他手里端着醒酒汤,喝了一口,嫌烫便又给搁下了。
萧清音便故意撅起嘴,揶揄道:“圣人还是仔细些的好,真要是误了事,到时候公主那里便要笑话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