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交头接耳一阵,那官员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那萧人。晴空之下,萧人一层一层打开红布的包裹,李登宵看得真切,那黄羊皮的质地,分明是用来绘制疆土的地图。
见萧人笑得畅怀,那官员也不停陪著笑脸,李登宵心中恼怒,苦无对策之时,脚後退了几步,不小心踢到一粒石子,轻轻一阵响动。
那萧人立马惊觉,喝道:「谁!」
李登宵一惊,越发屏息凝视。
官员原先也是一惊,後来见四处风平浪静,不由将满脸横rou的脸挤出一个笑容,道:「你怕是多虑了吧,周围连个鬼影子也没有。」那萧人笑了笑:「也对。」
李登宵心下松了口气,见那官员走远,心中默默记下他面容,不料那萧人这时突然转身,抽出腰中弯刀,喝道:「究竟是何人,还不现身?」李登宵顿了一顿,慢慢从矮墙後走出,微风不止,吹起李登宵的鬓发和衣襟。
那萧人一震,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说:「你是……你是李登宵?大梁的骠骑将军?你不是死了吗?」李登宵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知道凭他数年前立下的功绩,在萧国能止小儿夜啼。哪怕此时这萧人一掌就能推开他,仍是强装镇定,俊脸上一片森然:「我自然未死。识趣的便留下地图,我饶你一命。」那萧人脸色惨白,神情变了数变,最後上前几步,递上地图。
李登宵正要伸手去接,却见那萧人袖中寒芒一闪,抽出一把匕首。他霎时反应过来,欲要提气纵身,却只是踉跄一步,就跌倒在地,那把匕首在脸上带出一条极浅的血痕。
那萧人猖狂笑道:「若你真是李登宵,如何会放我生路!」他说著手持匕首狠狠挥下,李登宵心中苦闷,却不愿等死,伸手在萧人右手肘关节上一拍。若是内力尚存,这一拍足以让他持不住匕首,而此时同样的一招使出,匕首却只是微微偏了几分,仍然毫不留情地挥下。
电光石火间,只听得萧人一声惨叫,一物穿胸而过,那萧人缓缓跌倒,露出身後的李连城来。
此时李连城用力拔出染血的摺扇。此物扇骨取自地脉暖玉,坚韧犹胜精铁,李连城带在身边不过是一时兴起,哪想到会派得上用场。
他伸手扶起李登宵,紧紧抱在怀中,也不知道是惊是惧,只知要是再晚来一分,就是生死之隔。
李登宵喃喃许久,才小声说:「这萧人拿了地图,你快去取回来。」李连城不发一语,玉扇一张一挥,那萧人胸前衣襟破碎,李连城捡起红布包裹,细细展开,却见红布里面空无一物,哪里还有什麽地图。
此时萧人一息尚存,嗤笑著说:「我早知行迹败露,只是要作个戏,拖延时间罢了。那人心知左右是个死,不如带了地图,快马出城,投靠我萧国,还能有个栖身之地,想来此时已经出城了!哈……」李登宵巨震,这才知道先前那一声轻响早已惊动两人,心中既恨且悔,李连城紧拥著他,仍是一言不发。
李登宵见那萧人已断了气,怅然道:「想来地图之上,必详细标注了攻防部署,萧国若来犯,必定如虎添翼,更加难以对付……」李连城恍如未闻,拥著李登宵,轻声道:「你原来不是逃走……真好。」李登宵并未听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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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连城俯下身子,从袖中掏出祖母绿戒指,凝重地戴回李登宵的小指上,轻轻舔过李登宵脸上的伤口,低声道:「三哥,等回到了宫,我便帮你解开这药,可好?」见到李登宵满脸的难以置信,李连城浅笑著说:「到那时,你就不会那麽容易受伤了。」李登宵心中百转千回,说出口的不过是一句:「你……你信我?」李连城笑道:「我自然信你。我不但要让三哥恢复一身武艺,等到萧国真正来犯,我还要当著文武百官的面告诉他们,三王爷还活著,三哥,我要请你挂帅。」李登宵身形晃了晃,伤口的刺痛和苦涩萦绕不散。哪怕知道这个人不过是将他曾经夺走的东西又还给了自己,这种苦涩仍旧侵蚀肺腑,越演越烈,浑身如同被火烧过,温暖且疼痛。
李连城还是像来时那样拉著他,向前走去。街上闹市大多已经散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摊子还支在原地,车辙痕里积了水,几朵野花从石砖路的fèng隙中探出头来,笔直地冲天上长著。
李登宵忽然听见那人又说了一遍:「谢谢,三哥,你没有逃走,谢谢。」李连城登基後,向来以知人善用,赏罚分明著称。朝中有赵唐韩严四位能臣,分别是左丞相赵不群、右丞相唐演、太尉韩单,以及御史大夫严闾卿。其中,左右丞相辅佐全国政务,御史大夫掌管律令、图籍;太尉协助管理军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