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她抓来的?”想着方才车把式说的,杜三娘已经多日不曾到铺子里去上工,岳西越想越觉得不对。

“不是,是她自己来求的我。”叶勉程顿了顿接着说道:“四五天前,她受了极重的伤,大半夜爬到了县衙……”

“我怎么不知道?”叶秋压低了声音追问:“我们两个天天住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哪天你半夜出去过?”

“不是半夜出去过,那日是回来的晚。”叶勉程不敢大声说话,他只得往岳西身前走了两步才说道:“我不是有一天都半夜了才回来,你第二天一早醒了还问我为何回来的晚?”

“啊,是有这么回事。”这么一说,叶秋也记了起来:“我还说你一身的腥气,袍子该换洗了。”

“她怎么样了?”不理二人的一问一答,岳西的直觉告诉自己,杜三娘身上的事因该是和她有关联的:“我能见见她么?”

“我就是想请您过去看看她……”叶县令欲言又止,最后转身开了屋门率先走了出去:“岳公子,跟我来吧。”

慈县的大牢里并没有几个犯人,岳西跟在叶勉程的身后沿着昏暗的过道拐进大牢的时候随意的往里面看了一眼,见里面只管着两个头发斑白的老者。

两个人正凑到牢房门口的灯笼下光着膀子摘狮子,听见外面的牢门一响,两个人忙垂首站好,像两根木头桩子似的。

“你怎么老抓了两个老头进来?”直到离了那牢房挺远之后,岳西才低声问道。

“两个老头儿?”叶勉程愣了下,随即醒悟过来,他不经意的往把头的那间牢房瞥了一眼才说道:“那两个人是岳公子您送进来的,忘了?就是那个坐车不给车钱的杨虎威的父亲和兄长,那岁数大的还做过里正。”

“哦……”早就把那个杂碎忘掉的岳西这才想了起来,一算日子,她不禁笑道:“一转眼,这父子两个已经吃了大半年牢饭了!”

叶勉程叹了口气,在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前停了步,他回头对岳西说道:“岳公子,您自己进去吧,有什么话赶紧说,她没多少时日了……”

“!”岳西的心悠地揪到了嗓子眼儿,她闭了嘴,怔怔地看了叶勉程一眼,伸手推开了那扇紧闭的屋门。

叶秋跟在岳西的身后也要进去,却被叶勉程一把拉住:“别去了……”

屋内一灯如豆,只有一扇极小的窗户还建的老高,几乎快到了房顶。

在满室飘着的的酸臭气息里,岳西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屋子中间木板床上的人。

单从那个人的外貌来看,她并不能一眼便认出那个人谁。

左手按在胸口,岳西闭了眼静默了极端的时间而后提步走向了木板床。

床上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并没有盖被子,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大多碎掉,一条一条地盖在她的身上……

岳西缓缓的弯了腰,略微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便住了手,那是浑身的烧伤,并且已经感染溃烂!

伸手拨开黏在她脸上的糊成一团的黑乎乎的东西,那团东西马上沾到了岳西的手上,她送到鼻尖一闻,是毛发烧焦后的味道。

那人的一头长发已经完全烧光,只剩了些许的灰烬黏在血肉模糊的头皮和额头上……

那张肿胀的脸比过去还要大,岳西凝视着那张几乎没有一小片完整的皮肤的脸,竟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堪堪叫出她的名字:“三娘啊……”

那具几乎已经没了生气的躯体在听到这声轻唤后,竟是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一下,而后岳西就看见那曾经是眼皮的部分下面两只眼球也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