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式的环形楼梯少有人迹,楼梯保留着太原重工业城市的痕迹,全部是拇指粗的焊接而成的,这在七十年代的筒子楼里很普遍,这个诡异的人沿着诡异地方直上了小三层,还尚自警惕地看看窗户的外面,确认安全之后才敲响了三楼唯一的一间楼门。
“是许掌柜……”里面的人说了句,门当声而开。人一侧身而进,门随即关上了。
屋里,有点昏暗,桌边坐着的人长脸、有几分清秀,瞧也没瞧进来的人一眼,正专心致志地量着天平上的黑色的粉末,许掌柜再一细看,桌上还放着几颗弹壳,量好的药那是击发火药,用小型的冲压机械一压,就是加大药量的子弹,曾经听说过这位齐家老二,用自制的这种子弹,一枪能打死一头山猪。
是齐树民,目光瞥来依然有几分凌厉,在盗墓这行里,齐家两代都是公认的老大。
来者是霁月阁那位蔫不拉叽有点木讷的掌柜,姓许名斌,十七岁就跟着齐援民,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时代就开始倒腾小物件,一直跟到现在,三十年了,不过直到现在,还有人把他当做霁月阁的打杂伙计。
“树民,出事了……”
“怎么了?唐大头又上门要钱来了。我都说了,一了百了,大哥却是不让,这家伙是个祸害,迟早还要找麻烦。”齐树民眼皮抬也未抬,根本没有把这个货放在眼里。
“不是他,是地龙……你看。”
手机展开来,齐树民一看吃了一惊,照得是一张通缉令,潜逃潜逃关键在潜字,这等于露出来了,但一露出来,怕就没好,惊声问着:“哪儿来的?”
“哎哟,还哪儿来的,现在铺天盖地哪儿都是,电视上、广播上,还有云城老家,掘地二尺在找他。”许掌柜苦着脸说着。这一下把齐树民搞懵了,侧目一看随从那位,却是消失多日的连刃,连刃也不明所以:“老许,哪件事犯了?他可很少进城,这太原算上这次才来第二次。”
言下之意,这小子犯得事太多。
“就第一次那事犯喽……那个警察尸体被挖出来了,现在全城警察都在开追悼会。”许掌柜苦着脸,撂出来了。
叮当一声,一个装填的弹壳清脆地掉在地上,齐树民的手僵在空中,眼神有点呆滞,喃喃说了句:“完了、完了……”
“警察一时半会查不到这儿,大哥让你们尽快转移,这个……给连兄弟。”许掌柜说着,怀里掏着一包东西递给了连刃,连刃一看是蓝本本、身份证、梦寐以求的东西立马到手了,一下子忘记了危险,高兴了一下下,有了这东西,等于大洋彼岸在召唤了。
“早他妈告诉我几个小时,早走了,现在往哪儿走,飞机停飞、火车春检、公路不通,还有这么多货……出了三分之一都不到,早干什么去了……”齐树民急了,站起身来踱着步,来回踱着。
“雷子一直盯在大哥门口,手机电话不敢用,我们也是今早上知道确切消息的……大哥的意思是……”许掌柜小心翼翼地说着。
“回去吧,我想想办法。”齐树民拍拍前额,挥手屏退着人。
连刃直把许掌柜送到了楼下,等回身上得楼来,心里猛地跳了跳,齐树民像折了腰一般靠在椅子上颓然叹气,几分黯然地说着:“刀子,你我兄弟一场怕走到头了啊……那件事的时候我还在牢里,我没参与,可你参与了,这么大家业全万了那几件货起步,否则我们早流落街头了,我念着你的好……如果害怕,现在就走,我不强留你……要想留下,我也不亏待你,剩下的这些货除了给老大的份子,咱们二一添作五……车能走就上路,怎么样?你选吧。”
“呵呵……二哥您不常说富贵险中求嘛,这还用选,要走也一起走。”连刃笑着说道,不过眉色一皱又有点担心:“地龙怎么办?他要出了事,咱们可都倒霉了啊。亏这小子命大,昨天起程了,要不今天连城都出不了。”
“现在到哪儿了?”
“刚出了省,二十分钟前才来的短信,上了新郑高速了。”
“告诉他,每隔半个小时回个短信,俩人轮流开车,人停车不停,下了新郑高速进国道、二级路,别再上高速路了……求稳不求快,别告诉他通缉的事,就说云城公0安在找他的麻烦,别让他往家里打电话,等着回来摆平……”
齐树民安排着,连刃喏喏应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齐树民的手指微微颤着,手里把玩的枪几次想扣到扳机上,不过迟疑之下,终究还是没有动得了手。
是恻隐之心、还是利弊权衡?
窗外、雪依然在下着;雪,能荡涤得了污浊,却荡涤不了从来没有停止过的罪恶。数公里之外的支队依然在忙碌着,排查着各地汇总来的嫌疑人信息,而这个嫌疑人已出了千里之外,正坐在一辆厢货上盘算着这趟的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