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厌撩起眼皮。
他虽被废了武脉,但敏锐的五感仍在,目力更是一等一的好,轻轻一瞥,便看见如水夜色之下,华华灯火之中,少年穿着白日那身深褐短打,蹲在无名酒坊的屋顶上,用工具对某处敲敲打打。
高马尾倒垂而下、散落脸侧,从谢厌的角度看去,有些像个倒放的拖把头。
谢厌被逗笑了,眉眼轻轻弯起,不过只此一瞬,对最千秋说的话时,声音又淡下去:“你的消息可真灵通。”
“我也不是特意盯着你。这位小兄弟在落凤城很出名,人狠话少,仇家无数。”最千秋慢条斯理出声解释。
谢厌似是赞同地点头:“今日已见识过。”
“不过没你名气大。”最千秋又说。
谢厌轻笑,目光遥遥:“不过是过街之鼠,人人喊打罢了。”
闻言,最千秋将目光移向落凤城中最热闹的街巷,那处龙灯花鼓,高台红袖,唱词婉转,演的是《桃花扇》,尚未到《白发魔头》一折。他话锋一转:“被泼了污水,便报仇泼回去,河山如此大好,你怎忍心去死?”
“又不是被某几个人泼了污水,是这千里江山,在逼我去死。
当年,我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他们高呼我为‘佛心大慈悲者’,对我跪地膜拜;后来我因故远走莽州、再不过问胤国之事,亦不出手相救,他们竟干脆利落我打为妖魔之流,说那是我引起的祸事——这人间,可真有意思。”
虽说着“有意思”,但谢厌眸光平静极了,语气偶有起伏,却是透着淡丝丝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