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十六沉默下来,好半晌都没说话。

两人隔着两堵墙,一条不远不近的过道,各有所思着,但心中兴许都挂着大同小异的疑惑:我安安稳稳地活了十七年,实在是人得不能在人了,怎么就突然有一天,有人会指着我们的鼻子骂,呔,魔头呢?!

就好像在一片土壤中长了十多年的一株参天大树,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它,你长错地方啦!那片土壤才是最适合你的啦!你不应该在这里啦!

可是无数岁月过去了,它的根已经深深地盘扎在地底之下,无数暗流冲刷过它苍劲的根须,它与这片土地已经契合无比,要重新栽种,就要把那些潜藏在地底深处的无数无数分支连根拔起,这需要更加漫长的时间,还须得忍受拔起之时,那些已经无法脱离的须发从自己身体上断裂的痛苦。

这太难了。

即使是没心没肺如谢十六,还是天性豁达如谢逢秋,此刻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消化。

他们在禁闭室里重塑三观的时间,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邀月揪出两名魔族暗探的消息隐晦而又风起云涌地在诸多仙门之间流通着,即使最先接到消息的姜氏已经传下话来,在事情未明之前,不得多嘴多舌,可禁不住两名魔族暗探的消息实在令人心惊,兹事体大,明面上不多谈论,背地里关起门已然开了不知道多少次小会了。

邀月山除了三年一度的新生筛选之外,从未如此热闹过,这个那个知名的不知名的各种仙府轮番上门,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旁敲侧靠事情的原委,说到底,这桩事本身就掺杂着太多不好言说的枝节,就像是被立住的一根岌岌可危的细针,手一松开,往前倒或者往后倒,抑或往左往右,针尖都可能戳破不同的气球,在它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会如何发展——邀月包藏祸心,魔界另有所图,甚至还能说书院里出了魔界的叛徒,瞒天过海包庇这两个魔种。

总之,只要有心,任何一种可能都能被拍板定论。

若要避嫌,邀月必须把事情全权交给地位更高、份量更甚的第三方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