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范思南如今不过十九岁,哪里当得起此等大任?特别是在那战场之上,搏命的是他们这帮武将,谁敢把性命交给一个在大羽王朝皇宫长大的少女。
中间捣糨糊的,便说打着前公主殿下范姝的名号起事,反正二十年来,一直都是大殿之上的诸位在谋划,如今这份家当,是大殿之上的他们一点一滴积攒出来的,诸位想要将其架空,让她从此当个傀儡皇帝,有何难?
至于到时候大功告成,无论那九五之尊的位子上坐的是谁,封她个郡主,或者干脆直接给一个公主的名号,也算对得起范姝了。
要不是蜀山那位,终日守着那片荷池,不问世事,而拈花郡和蜀南竹海那两位 ,既不愿坐那个位置主持大局,又不如范姝那么,一提起,就会让人感念,乃至愤怒。
大殿之上数十人,已经堪称一个实打实的新蜀小朝廷,也不会为了一个范思南,争吵数日之久。
其实邓嬷嬷见着范思南之后,便不再那么想让范思南上藏剑山,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不想,就能避免的。
拈花公主在渝州境内被刺杀的消息,已经开始在渝蜀两地流传,特别是渝州,那位渝州王的地界,许多人私底下谈论此事,往往还会在拈花公主的前面,加上一个“旧蜀国余孽”的前缀。
范思南执晚辈礼,问候过了各位长辈之后,就径自离去,从头到尾,只跨进大门一步。
藏剑山的风光,确实比不上其他天下名山,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称道的特征,只是苍莽荒古些罢了,密林之中,遍地老树,鸟兽虫鱼极多,也不乏豺狼虎豹。
范思南年少之时,曾随当时的皇帝吴棘,拜访过那座与蜀山同为天下道脉正宗的止北山,却北山上,便有大片松林,山上道人,常常取那松树枝叶上的露珠,山间坐忘,煎茶煮酒,听松涛阵阵,观白云来去,是为一绝。
儒士出身,家国覆灭之后流落到淀梁城,临死前捡到一大坨金子,却又在那花月水阁掷金千万于永定河的那个老头,如今便在止北山,披上了一身道袍。
当时在渝州烟霞城那一场刺杀,不知道是那拳法高绝的汉子有意放过自己,还是那年轻皇帝有意要放过自己,不知道那年轻皇帝,背后是否有更大的谋划,不知道既然“蓄意谋反”的藏剑山派人来,又为何只派武功不济的邓嬷嬷一人前来,范思南不知道,自己会在何时何地,被人一剑刺入身躯。
他们想要这公主的名头,那便给他们。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到了蜀地,便是还身陷许多谋划之中,性命自然是暂时无忧了。那就随便逛逛,既然没有那些值得寻访的风景,便去看看那些名剑“遗址”,随便沾沾前辈们的剑意。
其实那蜀国皇族范氏的挑花指法,不仅仅是指法,还有针法和剑法。
自古以来,天下独有的蜀便绣闻名天下,那挑花针法,便是从蜀绣中来,可以针刺绣,同样可以针杀人。
而那指法,来历就更早了,寻常人家,拈花采桑,往往是妇人比那力气更大的青壮男子更快,也更省力,久而久之,那拈花采桑的手法,便逐渐演化为杀人指法,不过以手指杀人,毕竟不比那针和剑,修炼极难。
至于剑法,便是数百年前范氏一位武学道路上惊才绝艳的女子老祖,融合了指法和针法,在那蜀西桃林,创出了那挑花剑法,女子引剑斩桃花,英姿飒爽,婀娜动人,以挑花剑法提剑砍人,往往也最难以捉摸,防不胜防。
只不过范思南只学了基础的指法和针法,还没来得及学那剑法,在那皇宫之中,练习挑花针法,也只得借那刺绣之名,悄悄练习,往往绣完之后,便直接扔进娘亲的小火炉,免得被有心人看出些许端倪。
七柄剑,七处遗址,原先蜀国还在之时,便有不少爱剑之人闻名而来,蜀国覆灭之后,尤其是邓嬷嬷这一众旧蜀国遗民,占了这藏剑山落草为寇,基本上便无人敢来了。
更何况又再无名剑藏山,为了一睹那遗址,便要担上搭上一条性命的风险,万万不值。
范思南到了那藏剑“折枝”的树洞,确实无甚出奇,杂草丛生,里面还住了一窝猫头鹰,倒是昔年洗剑峡弟子修筑的那些简陋茅屋,至今还未坍塌,应该是后来有人持续修缮的缘故。
范思南瞥了一眼茅草屋,叽叽喳喳,茅草屋中,悬挂了不少鸟笼。
茅草屋没关门,至于鸟笼,索性就没门,见了范思南也不害怕,甚至还有几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小麻雀,跳上范思南肩头。
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拄着两根拐杖,向范思南“走”来。
老人其中一条腿,早已空荡荡,另一条腿,也不沾地,完全是两根拐杖在“走”,不过瞧着还算“步履稳健”。
拐杖之上,挂着两个小袋子,老人放下拐杖,范思南扶着老人,将那两小袋黍米,散到各个鸟食罐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