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之礼忌讳女子妆扮,那些平日靠着三分颜色、七分妆容的命妇们眼下再无鲜亮颜色。举目皆是哀色,偶尔抬眼看向那大殿之上的乌沉木梓棺,再看看身边那些身着素缟、素面朝天的妇人,静姝只觉头皮发麻,瘆得慌。
静姝混在众人中假模假样地哭泣着,期待被淹没在人群中寂寂无声,却总能在无意间瞥见旁人投来的眼神,上至太后太妃,下到宫女内监。
今晨,于相夫人梁氏对着前来送行的长媳低声抱怨道:“方才照了镜子,才知自己已人老珠黄,真是没脸见人。”
卢氏安慰道:“母亲平日保养得最是得宜,这满朝的诰命中怕是寻不出比母亲更精神的命妇了。”
于相在一旁斥道:“祭拜大礼,你居然还有心思关心这些,太过荒唐!”
自从于相支持的庄王在皇位之争中败北,于相的脾气就越发暴躁,梁氏瞬间噤声,灰溜溜地爬上了马车。
入宫见到那些面色萎黄的老姊妹,梁氏瞬觉安心,自己还是可以抬头见人的。
冷不丁看见国公夫人赵氏身后那素雅清新的佳人,一众命妇们瞳孔微缩,嘴角抽搐,偏生来了一个叶静姝,衬托得她们愈发百拙千丑。
女要俏,一身孝。命妇们出门时还在感慨这句俗语怕有蒙骗之嫌,可如今眼见那叶静姝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不施脂粉却依旧清丽得楚楚动人,暗叹同人不同命。
眼下,哭了几场,湿了几块帕子,命妇们都乏了,这大行皇帝她们难得一见,何来那刻苦铭心的追思和哀凄。三品以下的命妇大多未曾见过传闻中一嫁更比一嫁高的三嫁之女,难免一边做戏,一边张望着。
静姝撇撇嘴,只觉腰背酸痛,双腿麻木,无暇顾及其他,眼下全靠意念撑完这一日。
好歹熬过了前两日,便是许晏清也稍稍放松。晚间,坐在书案前,看着玲珑为半趴在塌上的静姝轻揉着后背,欣慰地说道:“静姝再撑得一日便好,回府便可好生休养。我让朱进炖了碗羊腰子,你待会睡前食了它。”
静姝惊讶:“太皇太后不是下了旨意,27日守孝日中不得食用荤腥。”
许晏清有些神秘地低声说道:“无妨,避着人炖的,无人知晓。”
往日里,静姝总觉得他是位明月般清冷皎洁的君子,如今却发觉他的性子渐渐生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