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燕轻咳,“对此,我不能认同。固然中原大乱,王族同室操戈,传国玉玺下落不明,二哥引狼入室,皇陵被毁……可过去一年,四哥南下闽浙笼络人心,又有崔侍郎在山东、淮北稳扎稳打,如今淮南政局稳固,情势向好,军民一心,正待反击,将军何以早早言弃?”
郑国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形容肃穆。
“军民一心,正待反击?”他大笑,“殿下不必诓老夫,我老了,也残了,有些藏了半辈子的话,现在也不怕说出来了。”
“我十岁出头就上战场,跟着庄宗皇帝南征北战,功劳不多,只是运气好,侥幸活到这个岁数,才混成了别人嘴里德高望重的老将。庄宗在世时,就不欣赏太子优柔寡断的性子,只是太子无过,庄宗亦不可废长立幼。”
“熙宗皇帝即位,虽无大功,至少还兢兢业业,也算守住了祖宗基业。可他这三个儿子,殿下这三位兄长……老夫也曾指教过三位皇子兵法武功,呵……太子礼仪周全,学东西却沉不下心,只做表面;秦王心高气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旦失败,总是耍赖拒不认输;淮王殿下……”
郑国昌摇头,“淮王习惯了看太子和秦王眼色行事,能打到七八分,若对上太子,只敢使出三四分力;若对上秦王,一定会百般推阻,故意装输……淮王能平衡江南士族,守住东南一隅,已经出人意料,北伐么……他不行。”
郑国昌眼神直直看向李燕燕,目光锐不可当,一瞬间仿佛又成了那个刚毅果敢的老将。
“可是四哥并非不作为,崔侍郎他们也都还在尽力……”李燕燕下意识反驳。
“殿下容我说完这大逆不道的话,”郑国昌按了按手,“穆妃出逃、长安被掠距今已有半年了吧?这半年里,古存茂安定西、北,东取沧州,现今又要南下河洛,而淮王在做什么?陪江南世家游山玩水、礼佛清谈?”
“为王者不站出来振臂高呼,仁人志士如何会聚集在他麾下?一味顺应世家大族,久而久之,皇室会沦为这些世家的点缀……我明白殿下的意思,若将刀递到淮王手里,他也会出手。再年轻三十岁,或许可以一试,可现在,老迈残损之躯,做不了这把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