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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不说出自己的身世,只凭救人这一项,她就能安享富贵到老,可如今和曲家有了牵扯,反而陷入了麻烦漩涡当中。

不说身份真假如何验证,只说曲家,那其实并不是一棵好乘凉的大树。相反,曲氏一族对于当今天子来说,虽然不至于是绝口不能提的禁忌,但也不是特别愉快的存在。

——还有就是我那日的莫名泪意,若不是真正的亲人,何来那样玄之又玄的心神感应?

裴湘见大皇子沉默出神,也不急着辩白证明自己。她怔怔地望着大皇子的眉眼五官,同样眼神飘忽,仿佛在透过对方回忆其他人。

大皇子回过神来后,就捕捉到了裴湘眼中的怀念之情。他倒是没有被当成替身的恼怒,因为他知道,裴湘怀念的,是曲家人。

“如今人人都说我有一副好相貌,殊不知当年的曲氏三郎,也就是你父亲,才是真正的神资明秀,犹如芝兰玉树一般。他出身钟鸣鼎食之家,不仅有好相貌,更有满腹锦绣文章,当真是翩翩佳公子,才名满京华。”

裴湘抿嘴一笑,腼腆中藏着自豪:

“我那时五六岁吧,隐约记得父亲和友人们聚会时,总是最引人注目的。我把那些人夸奖父亲的话学给他听,他就说已然两鬓微霜,比不得年少时了。他还说,他小时候是曲家最可爱漂亮的孩子,但因为总是偷偷吃糖不爱吃饭,就慢慢比不上姑奶了。”

最后这句逗孩子的话让大皇子忍俊不禁。他回忆起曲三郎豁达诙谐的性情,心道不论跌落到何种困境中,那位表兄都能从容笑对生活,果然是不负盛名。

裴湘又遗憾地说道:

“可惜我出生的晚,不仅没有见过姑奶,也没有经历过曲家在京中的生活。自我有记忆起,就是西北的风沙和关外的粗犷苍凉。”

“湘儿,你今年多大了,可还记得自己的生辰?”

裴湘微微摇头:“表叔,我今年应该是十七岁,但是具体生辰……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六岁那年的冬天,娘说等天气转暖,就给我做新衣服过生辰,然后、然后一夜之间,大家就全都没了。”

“你的两个哥哥……”

比起裴湘这个曲家被贬斥出京城后才出生的女儿,大皇子更熟悉曲三郎的长子和次子。那时候曲家兴盛,淑妃有宠,大皇子偶尔会和曲家同龄的男孩子一起玩耍、一起读书。

只是在他十岁左右的时候,一切就都变了。先是母妃郁郁而终,然后是曲氏一族从上到下都被撸掉官职,紧接着,京城曲氏一支的领头人带着亲眷离开了繁华都城,按照明德帝的旨意去了西北关外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