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拆礼物呢?看谁送的贵重?”景隆帝说着话,但是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榻上盘腿坐着的女子,一席纱裙若隐若现,将她浑身?曲线勾勒的玲珑有致…
于嬷嬷抿唇一笑,心领神会,“当然是陛下的最为?贵重…”
周陵儿还不知道他送的是什么,遂疑惑的看过去…
于嬷嬷捧过来一个正正方方的红漆牧童横笛的妆匣,打开来看,竟是十多个硕大如鸡蛋的夜明?珠,“我的老天爷…”
景隆帝见她表情,特别自?豪,骄傲的解释着,“这是从襄阳那边过海来的,个数依照你的生?辰来,喜欢吗?”
“喜欢…”周陵儿伸手攥了一个用手掩起来看,真漂亮,还带着点浅紫色的光,圆润又有光泽,绝乃珍品…
没留意?于嬷嬷什么时候把妆匣递给景隆帝的,等周陵儿抬头的时候,整个殿中就只剩下他,男人低头,几乎贴近她的额头质问,“朕这么想着你,结果呢,你们姑侄两个联合起来涮我,嗯?”
周陵儿突然就被逗乐了,笑声如泉水叮咚,悦耳动听?,“你是羊肉吗?还涮涮…”
提起涮羊肉,周陵儿有些馋了,“唔,想吃了,都怪你…”
景隆帝真怕他一个不留神扑上去把人吃了,勉强控制住喊人进来,“备铜锅,要涮羊肉…”
“嗻。”
寅春在外守着,只有宫女可以进入,于嬷嬷都给备齐了,特意?还上了一壶果子酒,开春时候泡的,这会儿正醇香着呢…
周陵儿自?己个儿的时候酷爱喝一口,今天又这么高兴,挡不住的续上,景隆帝也脱了罩袍,捏着酒壶亲自?给她斟酒…
两人中间的小几
上,铜锅发着雾白的热气,男人涮了一筷子的肉递到女子面前,女子只张嘴露出?去舌尖一勾,便入了嘴里,如此吃了好多,一壶酒也喝了个精光,“再来一壶,呃…”
徐英进来,对着周陵儿的位置恭敬行?礼,“娘娘,珍嫔带了礼品等在殿外,想要拜见您…”
周陵儿脸蛋被酒熏的红扑扑的,闻言反应了会儿,突然一拍桌子,“让她滚,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个好心…”
眼波流转,看见景隆帝托着下巴正看她,登时火大,“都怪你,你个狗娘养的,招那么帮蠢货,见天儿的攀比,为?了个破他妈珠子都能薅头发打一架的,个个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嗝…”
“真有这事?”景隆帝冲着徐英指指酒壶,徐英立刻退下取来。
“嘻嘻嘻,可不吗?”周陵儿想起当时的场面又乐不可支起来,呜呜呜的笑了一顿,捶着靠枕跟他戏说当时,“跟这珍嫔一个院的,叫什么常在,我记不住,总之,隋婕妤恰好遇见了,两个人攀比心立起,说起来脑袋上手腕子上腰上都是什么,然后哪儿样是陛下赏赐的,然后,两个人就发现,她们带的耳坠子一模一样,纷纷争抢着说是对方胡说,陛下怎能赏赐妃嫔一模一样的东西,然后啊…”
周陵儿比了个老虎的姿势,“就扭打起来了,你是没瞧见,这女人打架狠着哩,尤其薅头发,能让人想弄死她…”
景隆帝听?着这些后宫的女子之事津津有味,比朝堂上那帮老匹夫讲的好听?的多…
就这么,又说了一会儿,周陵儿又起幺蛾子了,“嗝,我吃了太多,得出?去遛遛弯,要不好长膘了…”
景隆帝扶住她要下地的身?子,皱眉想,这都是从哪儿来的词儿…
徐英进来,架不住她,只能任由?胡闹,赶紧披上件金丝的羊绒披风,又伺候陛下穿上大氅,跟随两个人到御花园里跑步…
虽说大半夜,但是人还真不少,出?门?就碰上珍嫔,她是直奔着景隆帝而?去,但在对方一记白眼中,摸索出?了自?己的生?存法则,她还是告退为?好…
冬季的御花园是赏梅的圣地,尤其夜色中看美人,当是着…
远远的就听?见琴声悦耳,周陵
儿脚步倒也稳当,抓住景隆帝的手腕就往那个方向去,近了看,美人是真美,随寒风起舞,纱裙飘飘如仙子下凡,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只不过,见到他们后,情绪有点太慢了,都已经到跟前了,还跳过一段,这才惊慌失色的跪下告罪,“陛下,陛下,嫔妾没看见您和太妃娘娘过来,望陛下恕罪…”
“切,假惺惺…”周陵儿松开景隆帝的手腕,站在一旁看热闹,毕竟这种梅林美人最容易牵绊住男人的心啊…
景隆帝一直怕她冻着,根本没瞧别处,此刻见她松手,以为?是冷了,忙褪下自?己的大氅要给她披上,周陵儿嫌弃沉,死活不要,推拒一番后,示意?他看,“等着你怜惜呢,应该给她披上,你看看这衣服透的,都能看见屁.股.沟了…”
“咳咳…”景隆帝咳嗽一声,还是没问她这些粗话到底跟谁学的…
“不必管她,你冷吗?要不要坐轿回去?”
周陵儿拍开他的手,“哼,陛下不管,但我这个太妃不能不管,你是哪个院的?”
跪在雪地里的女子实则已经冻的四肢僵硬了,但,她还是咬着唇瓣泫然若泣的半抬起头,娇美可怜,“嫔妾是景祥苑的虞美人…”
“我看你是冻鱼美人,瞅瞅这纱裙,能挡住啥,干脆脱光了更有诱惑力,正好你心爱的陛下在这儿,现在就脱,脱的□□,看看陛下能不能怜香惜玉?”
最后一句话尤为?重,周陵儿最讨厌这种女人,牺牲自?己当做筹码,到最后只会折了夫人又赔兵…
傻逼玩意?儿…
话音儿刚落,女子便哀泣起来,哭声断断续续的,恨不能一下掀过气去,“娘娘,娘娘欺人太甚,嫔妾,嫔妾只是夜里思念家?人,所以才在此地弹首曲子聊慰一番而?已…”
“用的着穿这么少出?来聊慰?我看你分明?就是想聊慰男人…”周陵儿伸手指着她鼻尖说…
女子像是感到屈辱一般,突然决绝的往一侧撞去…
景隆帝反应迅速,一把揽过周陵儿让她转过身?面朝自?己怀里,听?得身?后砰的一声,然后是男人的声音,“不要看,太脏。”
“嗯?她?”周陵儿伸手抓住他的龙袍…
“撞了古筝上,死不了
…”景隆帝安抚完她,沉下口吻,“传朕口谕,虞美人御前失德,贬为?采女,打入冷宫。”
说完,便拉着周陵儿往外走,走了许久,她还是不说话,景隆帝以为?她是因为?刚才那个虞美人,“后宫这帮妃嫔真应该好好管制管制了,若是你…”
“她的腰真细…”周陵儿的声儿很小很细…
景隆帝这才反应过来,攀比心啊攀比心…
“你的也很细,我就喜欢你这个围度的…”景隆帝双手隔着披风拢她的腰肢,确实很细,力气若太大,都怕在床榻上会不会给她掰折…
周陵儿闷着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巧听?话?”
往日里,她说一句,对方恨不能有一百句等着回击…
男人捂着她冻的通红的脸蛋,“因为?啊,今天是你的生?辰,那你就是比天子还要大的人…”
切,前半句触动了一下周陵儿的心弦,但,仅仅一下,后半句就无语了,“即便不过生?辰,我也比天子大,我是你名?义上的娘…”
与此同时,梅林美人还有一个,哒哒哒,马车行?进在官道上发出?轻微的声音,周颂闭着眼随着左右晃动,脑中纷杂无章,觅山在一侧劝说,“爷,您一天没吃过东西了,这有驴打滚和白玉糕…”
“爷?”觅山靠近了问询。
周颂睁眼,眼中清清如冷霜,“烤地瓜。”
“什么?”
周颂睇他一眼,“去买一个。”
觅山这才反应过来,忙点头应下,“好,好,奴才这就去。”
拢在袖袍里的手指动了动,伸出?来从抽屉里拿了块灰色带穗的手帕折好,正好觅山爬上来,周颂接过扒了皮,撕下里面黄橙橙的瓤吃,热乎乎的香甜可口,还带着股熏烤的焦香,整整吃了一个,才拿起来帕子擦手,随后拿了冷茶灌下一口。
觅山在一侧始终不敢相信,他的主?子爷竟然会吃这种粗野之物,太令人震惊了…
进府后,冷风吹的树木枝干啪啦作?响,周颂眯着眼望向王府后的那一片梅林,他的母亲最爱寒梅,那儿便是父亲亲手为?其种植的…
想着也慢慢往那走,“你回去吧。”
“是。”觅山把灯笼递过去,往常冬日里,周颂也常夜半的时候去
梅林独自?呆一会儿。
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清晰好听?,粉白相间的梅花随风飘落,香气四溢,突地听?见一声琴音,悠扬漫漫,引人入胜…
周颂慢慢往琴声处走,远远的瞧见抹粉红色,骤然想起来她常穿,莫不是?
离近了,才发觉背影不像,但脚步声已经惊扰了,女子回头,琴音停下。
周颂不欲攀谈,这府中的女子除了她,该是谁不便多说。
转身?朝来路去,却?听?着后边女子追上来,气喘吁吁的追问,“颂哥哥?”
“颂哥哥,是你吗?”女子的声音随着寒风飘到周颂耳边,莫名?的觉得很熟悉…
“你…”周颂转身?看向她,随即疑惑发问…
“我是宁薇冉啊,宁首辅的嫡次女…”
宁首辅原是先帝发妻之弟,后进入朝廷一路青云直上,自?景隆帝继位,便罢免其首辅大臣之位,放逐其去边疆,但其儿女,竟然还有余留?
周颂想起来是谁,小时曾来府中做过客,再多的便记不太起来,如她为?何会叫自?己为?颂哥哥…
“你怎么在这儿?”
女子神情恍惚,唇瓣艰涩的动了动,“获罪前夕,父亲去求的太妃娘娘,允我入宫为?婢,赐名?柠香,后又辗转到了世子府中。”
原来如此,他姑姑可真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罢了,你继续吧…”
“颂哥哥?”柠香跑上前挡住他的去路,“你还记得我吗?”
她为?了他才这般煎熬,好多次想了结自?己,但始终抱有期望,终究在宫廷浸淫中搏出?了一条路,如今相遇,怎会轻易放弃?
“小时,我曾困在王府的假山后,是你,你救了我,你当时说…”柠香越说越急,却?在这儿停顿了…
周颂等着她的下文,谁知,女子竟沉默的簌簌落起泪来,一滴又一滴的顺着皎好的脸颊上滑落下去,这种无声的哭比哽咽的哭更要让人怜惜,起码,周颂好像真的想起来些,小时他母亲最爱办宴会,每次都把他推出?去招待,才六七岁就弄的井井有条,有些小客人虽然胡闹,但也都能应付,唯独宁首辅爱女失踪这件事,令他紧张不安手足无措,可算结局圆满,但时隔多年,真的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