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珠点燃了殿内深处的烛台,将怀里抱着的几沓奏折扔在了床边。倒在床上的人影脸庞被灯火照亮,薛瑜看清楚那人的一瞬间, 不由得愣住了。
那张脸她有些熟悉, 又有些不熟悉。
熟悉的是,这分明是她的眉眼,不熟悉的是,上面嵌着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
这是谁?
“说过不要叫醒朕!”青年暴躁的声音像一头困兽, 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开来,显得格外孤独。
“陛下,该叫秦医令来瞧瞧了,别误了明日上朝,后日就要启程去泰山封禅。”
流珠明明是在劝告说好话,但不同于劝她时的嗔恼玩笑,硬邦邦的,透着一股讥讽和厌烦。
薛瑜虚无的心口闷闷地抽疼起来。
方锦湖行尸走肉般起来翻过扔下来的奏折,抿了抿丢在旁边的朱笔,狂草般写下批示,又丢回流珠脚边。他直挺挺地倒回床上,睁着眼,一动不动,“十年了,她从不回来见我。”
“陛下富有四海,何必苦求本就没有的缘法。”
流珠嗤了一声,“你再骗自己,也永远不是她。”
“滚!”明明是怒吼,却带着破碎的崩溃绝望,像已经坠到谷底的行人,抱着最后的一点希望。
流珠收拾了东西离开,但没有灭掉烛火。方锦湖侧了侧脸,避开投在脸上的火光,一个人躺在阴影里,熟悉的脸上浮出阴郁的、薛瑜不熟悉的表情。
他的影子被灯火映得很长,安静了许久,薛瑜忽然听到了他的声音。
“还不够吗……我什么时候才能去见她?”
他像是在对谁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在薛瑜生出疑惑前,眼前光芒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