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珏这几句说得不客气,齐岳面色一变再变,握着折扇的指骨发白,忽然他像是松懈下来,自嘲一笑,道:“两载不见,一上来就戳我心窝子,所有人都夸你明雅有礼——嗤。算了吧,消受不起。更何况,不是什么人都能像我那位姑姑,找个……”
齐岳似在措辞,半晌才嘲讽地道:“一心向着她的傻大个的。”
氏族里养出的娇俏女儿,终究还是只能活在金银堆上,至少不能跌入尘埃——会顷刻枯败的。
宣珏没想立刻撬动齐岳,不置可否,更何况他本来就提点两句。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只沾风光,不染污秽?
氏族有异样心思,出了问题拔萝卜带泥,里头那一个人都跑不了,管你是主事族长还是无知幼儿。
他垂眸,道:“锦姑娘是好运气。”
稍一试探,齐岳并未照着齐锦往下说去——怎么,林敏夫妇行程比他们慢一截吗?
还没到齐家吗?
齐岳暌违故人的喜悦被兜头冷水浇得所剩无几,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起身,拢了两个核桃重新在手中,转动起来,道:“走吧,请你吃茶。”
宣珏也不是真的想惹毛齐岳。在苏州安插人手,提防氏族是一回事;提点旧友是另一回事。
齐岳不阻止他的事,他也不会真的越俎代庖去插手齐岳的人生。
闻言只道:“嗯。”
仆人递来两把伞,两人没入雨帘,走出这座出奇静逸的书斋时,齐岳突然侧头问道:“前几日你单独去见我三叔了?”
青竹伞下,宣珏点了点头。眸光隔着雨帘看不清。
齐岳没再多问,只是眼中划过几抹意味深长。
宣离玉这个人,他自幼相识,教习先生都同过几个。从小到大,能哄那群古板老夫子对他赞不绝口,齐岳觉得,除了举止文识外,这人城府也当不浅的。
认识十几年来,就没见过他失态过,任何时候都克制谨慎。
齐岳两耳不闻窗外事惯了,本不想多打听,但被宣珏一番旁敲侧击,说得多少心中惴然,刚想开口,就见到迎面走来个神色匆匆的黑衣男子。
是扔在大街上不打眼的那种,低头行路,等走到两人跟前,才分别给宣珏和齐岳拱手行了个礼,然后在宣珏耳边说了声什么。
齐岳离得近,但没听到低语的话。
不过他能看到,方才他还觉得“从未失态过”的宣珏,面色微微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