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十川山故梦(一)

陶九九百无聊赖坐在那里,听面前这位顶着自己脸的小娘子对着面无表情的殷灼月嘤嘤嘤。

“若是尊驾打算长留在浮畈,那我能不能也转到浮畈来入学?”

讲起话来实在娇滴滴,陶九九就在琢磨,自己和人说话也是这副模样吧?

苍天,她坐在这儿只听了几句,就被yue得想满地乱爬。

殷灼月承受能力还不错。

大概是男的都比较粗线条,完全不能get到。

又或者get到了,看上去面无表情实则十分享受。

呵,男人。

“我并不久留。”殷灼月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样子:“大约十一月初,便会返回蓬莱洲去。你来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此往返,大可不必。”

并又主动询问:“你之前说有些不好,近来可好些?”谁能看得出来,不久之前这人还将她一顿暴打呢。

“好些。只是换季的时候,不免有些不自在。”小娘子声音细细的,惹人怜爱。

“稍后我会叫金浊给你送些适用的药材。你不必省着这些,用完了便找金浊,或向停云院送信去说便是。”殷灼月说完,又问:“听说婚约已经大致定下?”

小娘子垂眸,点点头,脸胀得通红:“尊驾,我……”

“你不愿意?未必是听人说了什么?”殷灼月表情平淡:“皇帝陛下一表人材,对人温和。不过身居高位,政事上难免有些雷霆手段。”

“可是……”她虽然话没说完,但分明表现出并不那么情愿的样子,还挑眼瞥了殷灼月几眼。

那眼神,啧。

“即是不愿意,年前为何却偏去皇帝面前走了那么一遭?”殷灼月语气并没有责备,语气虽然还是平淡,却是问得十分认真。

那小娘子却神色一凛,连忙说:“我是想着,为姨姨分忧。她有为难的事求到我面前来,我又受人恩惠,迫不得已……”似乎觉得这词不好,又连忙小心翼翼地改口:“亦是我自己愿意,报答恩情。”语气听上去,委屈还是有一些。

殷灼月看她:“你不愿意,那退掉便是。”

小娘子一惊,有些慌:“……要不就这样吧。尊驾也说,皇帝当是良配。”

殷灼月也不多问,只说:“都随你。”

小娘子略有些不是滋味,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看了陶九九好几眼。

大概巴望她识相些。

陶九九对她笑。坐得稳如泰山:“姐姐看我做什么?可是要什么东西?你大声吩咐,金浊在外面呢,自会拿来。”

小娘子总恨不能生吞了她,只笑说:“并没有什么要的。”

最终硬起了头皮:“总觉得,我说什么尊驾都会说‘可’‘许’‘都随你’。若我说,我不愿意嫁给皇帝陛下,只想与尊驾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尊驾也会答应吗?”脸皮再厚,讲这些也有些脸红。但小娘子家家的,双霞飞红才最是好看。

陶九九前线吃瓜,整个人是震惊的。

这个女的,胃口不可谓不好。殷灼月这样的人她也能啃得下去。实女英雄也!

听这意思,是新帝向小娘子的姨姨家里提亲,姨姨不愿意嫁女儿,但又不好拒绝,于是这位小娘子英勇献身。

新帝也很骚嘛,跟停云院殷灼月抢女人。啧。

陶九九感叹地看向殷灼月。

殷灼月回答得非常干脆:“你若是想这样,亦无不可。”

别说陶九九吓了一跳,那小娘子更是呆滞:“三媒六聘,十里红妆?”

“都随你。”

“为什么?”小娘子不知道是喜是悲还是受了惊吓。

“我说过。只要你想,那我定让你如愿,不论什么都是你应得的。”

殷灼月脸上并无太大的动容,不知道他是喜怒不形于色,还是真的内心毫无波澜。

陶九九满脑袋都是问号。

如果说自己被误认成公主而死,是因为长得跟公主一样,那面前这个也长得跟公主一样啊,为什么待遇相差得这么大呢?

小娘子咬唇:“那,如果我要你一身修为呢?’

“等你结成了心丹,可容纳得下时,给你也无妨。”殷灼月表情十分平静,看上去并不是虚言:“只要不涉及他人,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真的什么都可以?”小娘子表情复杂,大约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可嘴唇开合,却终没问出来。只怔怔坐着。

陶九九坐在这两人旁边,全身不自在,垂眸努力减少存在感。

殷灼月却仿若无事,甚至拿出了书册来,无视那小娘子的存在,开始对她进行现场教学。

气氛实在太尴尬。陶九九表面乖巧听讲,实则度秒如年。

她希望自己坐在车顶,而不是车中。

这一天,她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车里度过的。

将要入夜时,车子进了一处驿所投宿。

陶九九抱着书册下车的时候,腿都是麻的。一头下去,差点没把金浊撞出内伤。

她下车后,坐在堂中吃完了一碟子点心,那两位才下来。

小娘子神色难辨,殷灼月则毫无波澜。

三人一桌吃饭,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陶九九吃完僵坐着,感觉自己受这种煎熬,还不如被打一顿痛快点。

殷灼月吃着突然抬头看她:“你还坐在这里?很闲吗?我今日教的你都会了?一会儿我要考你,你都答得出来?”

她立刻弹起来抱着书册逃离现场。

殷灼月目送她上楼,抬眸看了一眼金浊。

金浊会意,立刻快步跟上去。

等两人背影都消失后。殷灼月放下筷子:“春娘子,跟你来的车和仆役不是还在浮畈吗?我送你回去。”

两人出了驿所,他只是随手拈诀,两人的身影再出现时,就已经在公学府外了。

见殷灼月转身要走。春娘子心情复杂,想与他说什么,却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说什么对方都会应,与说什么都不应似乎毫无差别。

最后只道:“我要不要去探望桃小娘子?”

春娘子在桃府已经几个月了,过得非常富足。

也听说有一位桃小娘子,但住在老家。桃夫人也时时挂念,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也没回来探望,更不见有书信往来,向仆役打听,仆役嘴比什么都严,只隐约知道,似乎那位小娘子惹怒了殷灼月,被罚得很重。所以不敢擅自决定。

殷灼月只说:“不必。”仍问她婚事的事。

春娘子到桃府不久,宫里就透出风,似乎新帝向太后说起了,要把皇后之位落在桃氏的意思,太后高兴但桃夫人不愿意。因春娘子自己肯钻营,桃夫人索性,便认春娘子做女儿,并把春娘子带进宫去了一回。

太后生气得很,但皇帝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催促把婚事定下来。似乎很是喜欢。

这叫太后更生气了。

毕竟桃家自己是有小娘子的,好好的位置拱手送予一个不相干的人。私下与桃大人吵了好大一架。并斥责桃夫人。桃夫人也不与她吵,就站在那里哭。

最后也没得法子,再加上新帝执拗,这件事便算是口头上说定了。只是还没有向外颁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