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疯批玩意儿

“郎君好雅致啊。”

“是啊。”殷灼月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笑。

陶九九想到之前的事,到底脸皮还不够厚:“之前对不起啊,你可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死到临头顾不上那么多。

殷灼月垂眸在前面慢慢地走,只说:“这只是小事。”

陶九九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怎么觉得,这话听得人背后发凉:“你不会又要杀我吧?”

“不会。”殷灼月说:“我今天下午改了主意,不会杀你了。再说,你不是许过愿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的愿望还没有实现。”

陶九九麻了。

窝巢。听这话,这人在庞城的时候,还真是打算过要杀她。

当时他只说叫她走,虽然没说别的,但她的第六感真的太准了。

甚至它都不应该屈居第六了。

应该排第一。

可思来想去,陶九九实在是觉得,自己跟他从没有深仇大恨。他当时为什么要杀自己呢。

唉。

所以说,太美太细弱的男人就是不行,精神容易不健康。

这时候殷灼月停步,回头看她:“你为什么要帮十七皇子李溢?”

他脸上背光,是什么表情,不够明晰:“你很喜欢他吗?”

陶九九觉得自己眼睛还没那么瞎吧,但也没必要和眼前的人多说,依着人设一口咬定:“若不爱慕他,我也就不会怀着他的骨肉了。可惜……”

她泫然欲泣捂着肚子:“刚才孩子已经被那个叫张恒的,给……”嘤嘤嘤抹泪。

“是吗?”殷灼月没有理骨肉到底有没有,说:“你在庞城时,李溢不在庞城。你们是几时认识?”

刨根问底。

“很久以前我们就在一起,我是他殿中的侍女。后来出了事,他带我出逃,我们走散了。”陶九九悲悲切切。

“那么,侍人名录上,应该有你的名字?”

没有。

陶九九胸闷。

“还有,你不是与笔友情深吗?怎么又与十七殿下相交?”

一个一个问题问来。

并且还真的,在认真等她答。

好在陶九九身经百战:“李溢就是我那个笔友。”

殷灼月背光站着,保持望向她的姿态,没有应声,也没有动作。

“你听我给你说。”陶九九长叹了口气:“我其实是个小偷儿,数年前,不知深浅想偷十七皇子的东西,便潜入扮作侍女。怎么知道却不巧,遇到了巡夜被发现了,我仓皇逃窜,逃至一个宫殿中。外头追兵将至,里头乌漆嘛黑。我躲来躲去都没有合适的地方,眼看有人要推门进来,我便钻到了榻上,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殷灼月语气听不出喜怒来。

“被子里面竟然有个人。唉。”陶九九叹气:“我当时就想,完蛋了,听着被子外面一群人涌进殿中来,只想着等死吧。这人一定会惨叫一声,把我踹出去。”

“哦?”

“却没想到,床塌上的人竟然没有告发我,还把那些人打发走了。但那些人出殿后却并没有离开,甚至还留了两个人守在殿内,于是我与那人,就那么躺在一个被窝里,不得动弹。不能说话。后来我太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等次日,天快亮才惊醒,趁着侍卫换班的时候逃走。”

“这样相识,你岂不是见过他?又如何会成为笔友被骗呢?”

“在当时,因为逃走时慌乱,忘记在走之前查看他的样子,才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唉,那一趟实在是亏本,连照身贴掉在了哪里都不知道。也是经由此事,我自知学艺不精,做不成盗贼,便想法子返乡去了。结果到家后,便收到他的来信,里头便是我的照身贴,原来是掉在他那里了。后来我们一直书信来往。渐渐情谊相投。”

陶九九娇羞:“大概是我睡着之后,他偷偷看过我,对我一见钟情才有来信吧。毕竟我是如此美人。”

“你在庞城看到我时,以为是他来救你?”殷灼月问。

“正是。委员长就是我们两人私下的亲昵称谓。”

“可惜你认错了,我不是你的心上人。”殷灼月声音平淡极了。

“他拿你的画骗我的嘛。”陶九九哼了一声。

心中暗叹自己这一通操作,真是猛如虎呀。甚至还无意圆了圆自己的笔友怎么会有堂堂灼月君的画像。

又叹气:“可也没法子呀,我既然喜欢他,不管他是什么样子,自然都是喜欢他。愿意生死相随。这就是我们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了。”说得情真意切,连自己都感动。

殷灼月似乎在沉思,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说:“所以,你是米川人。这么说米川民籍上,有你的名字?”

陶九九心一提,连忙说:“不是。”

“怎么?”

“我也不知道我是哪儿的人。从小到大,都是这里过几天,那里过几天。认识他的时候,刚好在冒充米川人,暂时把那里当作家乡而已。”陶九九十分谨慎地回答。

“原来如此。”

月亮从云里出来,黑夜被驱散了不少,四周的一切显得柔和起来。月下站在她面前的翩翩公子,看着真是位温柔的良人。

“这么说,你在苏吴归殿前告诉张恒的你与李溢的事,并不完全是虚言。”

“自然。”陶九九一脸恳切:“你与张恒是同门,你可要好好地劝他。我虽然不是皇室,可真是万万都杀不得呀。”

“为什么?”

“我肯为李溢搏命,李溢待我也同是如此。我要是死了李溢拼死也会要他狗命,再追随我而去。逼死皇子的事岂不是要算到国宗头上?”

“确实,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殷灼月淡淡问道。

“我看郎君,是不掺和政事的人,可李溢一死,新帝为撇清自己,必然要对国宗做些什么,来为兄弟报仇。彼时,郎君也不能独善其身吧。”

讲了这么多,这才是重点。

李哥暂时是没事,可陶九九自己却朝不保夕。被人当成人质还好,万一被想杀李哥而不得的人拿她来撒气一刀砍了可怎么办。

殷灼月听了,只是突然笑:“李溢就是你的一心人。”

“正是。”陶九九正色:“我在苏吴归案前,就是许愿要与他白首不相离。我们情比金坚。”

“你不会在骗我吧?”

“如果都是假话,那我冒死冒犯郎君,拼死维护李溢是为什么呢?”陶九九问。

殷灼月若有所思:“我也觉得,这件事你确实说的是真话了。”

陶九九万分诚恳:“我从来不说谎话的。”

殷灼月笑了一声。但没有跟她计较,反而似乎心情不错,转身提灯在前面走着,陪背着仆役的陶九九,往医庐去。

陶九九见他似乎好说话,试着问:“也是奇怪,张恒怎么敢对皇子下手呢?我听说国宗修士与皇家是有血契的,不可违背。”

殷灼月心不在焉地说:“他与皇家是血亲,虽然非常远但有血缘就是有。自然没事。不过也正是因为血缘在,入道难有寸进,不会成大器。”

陶九九觉得,殷灼月知无不言,大概真的心情不错。

真是奇怪,为什么心情这么好呢?

两人到了地方,进门时,里面正拿着药材经过的医童们,看到殷灼月十分意外,连忙礼一礼:“尊上。”看到陶九九背上的人实在吓了一跳。

“这东西能治吗?”陶九九实在背不动了。

医童连忙上前帮着把人抬下来,并请医役来看。

这时照顾着李溢的医童匆匆跑来,叫陶九九去:“殿下醒了。”

陶九九大喜过望。她还以为李哥死定了呢。转身就跑。

殷灼月收了宫灯,无视那些向他行礼的人,缓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