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七海-21-

“……我……”

未婚妻的话有哪里不对劲。但是,那个时候的未婚妻还是很正常的,没有装死的癖好,更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越发猎奇的背景设定。

约莫是信号问题,电视机花屏闪烁了一下。

深夜,相拥在沙发上的他们,身体与面容,被电视机的屏幕光照映的死人般僵硬的蓝一片,白一片。

正好放到的烧脑悬疑向的恐怖片里、那个曾被未婚妻戏谑地调侃说“和我长得一样呢”的女主演,被愚昧的村民用猎|枪轰掉了大半个脑袋,余下的颅骨像香蕉船一样,盛不住的脑浆和鲜血混合在一起,融化的草莓奶昔一般地滴滴答答地溅了一身抱着她的金发男主角的一身。

“啊,死了。”

未婚妻的注意力一向很跳跃,也可以说,电波系。不过因为是年长者,会照顾人的性格中和了这一点,只有亲近的人才能有机会触碰到她神经大条到让人胆战心惊的一面。

“感觉……呵呵,好像是我被这样杀掉了一样呢。”

“烂片。”

七海建人一阵心悸,拿起遥控器切换了频道。

“……唔。不看了。”

“困了吗?”

“想睡觉。想睡——”

未婚妻在这方面似乎没什么廉耻心,奔放又大胆地对他说,“——你。”

……是的。

似乎,就是在那次拒绝了未婚妻的求爱之后,是出于欲求不满的报复心吗?未婚妻走上了持之以恒、越演越烈的装死道路。

第一次,是在——

“……我回来了。”

回到与心爱未婚妻的爱巢,七海建人的语气却带着无可奈何的糟心。

下一个须臾,不爽的蹙着眉头、站在玄关处松领结的七海建人,当他的余光穿过公寓的玄关、扫到客厅处的景象时,他整个人登时就僵在了原地。

“咦诶就别杵在门口当木头人了啊话说——七海啊,都到了你家门口了,你不会以为还能把我拒之门外吧?”

令人不快的黏腻语气,像是糖分加载过量的棉花糖偏偏还因为炎炎夏日、糖汁糊了一手、一身一样;然而,现在的七海建人已经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分给身后学生时代讨嫌、现在也不变的学长了。

“……”

像是傻掉了,金发的成年人连自己有没有呼唤未婚妻的名字都无法得知了。

他只是那样长久的看着穿着一席素淡的长裙,仰面躺倒在客厅地板上、紧闭双眸,有发黑的血凝固在她的七窍上、看样子已经停止了呼吸的未婚妻。

“所、以、说、……咦……?”

从他身后仗着身高和气力强硬挤进来半边身体的白发男性也愣了一下,“啊呀,这可真……了不得?”

也就是这样被他挤了一下,才回过魂灵似的,什么公文包啊,西装外套啊的统统不要了,七海建人用越发冷静的面容掩饰着内心的巨大的失魂落魄,堪称失态地连滚带爬赶至了未婚妻的身旁,轻轻摇晃着她冰冷的身体,不断呼唤着她的名字。

心中不断地想“不会这样的”“怎会如此”“怎么可能呢”,可是,没有给他丝毫反应的未婚妻,无疑沉默地述说了这么一个事实。

七海建人回到家中,未婚妻死掉了。

连残秽都没有功夫去探知,自然也无从得知究竟是咒灵的报复还是诅咒师的私仇,疑惑,只是不幸地食物中毒,七海建人莫名地对“死了啊,她”这个认知肯定无比。

“……救护车!——不对、家……家入前辈……!得——”

手比身体更剧烈地颤抖着,七海建人沉闷的嗓音同样地打着颤,他反身去掏手机——

……这时,他的脚踝被握住了。

“——”

回过头的同时,只见原本死去的未婚妻死不瞑目的张开了眼睛、新鲜的血覆在干涸的血痕上,再度从口中汩汩溢出、这样丢失了身前从容与宁和的她,狩猎一般地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是、变成诅咒了吗?

是因为未婚妻对近在咫尺的幸福生活的留恋,还是以为他对明明拥有了特级的力量却没能守护好心爱之人的不甘心呢?

因此残躯为诅咒所寄宿。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杀意。

对他身后的那个男人。

自学生时代就碾压了校内……乃至与他同时代的所有咒术师的辉芒的,特级咒术师,五条悟,胆识与力量能与他在伯仲之间争锋的,唯有与他同期的夏油杰。

虽然被高层忌惮,厌恶,唾弃为“堕落的名门”“使门楣蒙羞的子孙”“咒术师中的邪道”,但是与他相熟识的人,却又能清晰的明白,这个游走在危险边缘的男人,既不会残害平民,也不会咒杀同僚,只是性格表现的十足恶劣而已……啊,收回“而已”,光是最后一点就够抵消掉所有的优点了。

但是,不会有错的,那个男人,五条悟选择站立的阵营是人类,那么,死而复生的未婚妻会被他如何对待,想想都知道了——

得杀——

为了未婚妻能继续待在他的身边,哪怕是咒灵的形态!起码,不对、是必须得和五条悟达成保密的束缚!为此他——

“……唔哈哈……?哎哎,真是笨蛋,看见吃了毒苹果、被毒杀在地上的公主,第一反应不应该是kiss吗?”

埋在他毫无防备的胸前的未婚妻,出乎意料的没有捅穿他隐隐作痛的心脏,也没有在他的肩膀或者脸上咬下一大块肉充腹,而是对他仰着脸,如生前那样“啊哈哈”地开朗笑着,硬要说区别的话,只能说染上了“纳罕”与“不解”的色彩吧?

七海建人:“……——”

“唔,的确有苹果呢……滚在桌子腿的脚下了,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眼就能发现的简单找不同啦。”

五条悟“嘿咻”地蹲在了相拥的未婚夫妻身边,长臂一伸,手中便捏着了那个打从一开始就没被七海建人放在眼里——因为他的视野和心脏全部被死掉的未婚妻占据了嘛,才没有有的没的的闲心去关注多余的事物呢——的苹果。

“这个?”

“啊啊,还请不要咬,因为我考虑到以他严谨的性格说不定会去探查证物……所以的确是有毒的。加入了我与他初遇要素的彼岸花特制毒药哦。还请不要吃。”

“不会吃的啦……那么,太太さん,解药的kiss是指kisses吗?”

“?……要素,那么失败吗……我捏他的是安徒生的《白○公主》啊。”

“嘿诶……真是有够罗曼蒂克的!不过,真是残念呐太太さん,《白○公主》被收纳在《格○童话》里,不是丹麦籍而是德国籍哟?”

高大的白发男性歪着头,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这是基础的常识吧,这里,你不会出了什么毛病吧?”

“啊呀,这样吗?啊哈哈,抱歉啊,身体机能老化之后,记性就是会出这样那样的毛病呢。”

未婚妻一派不将五条悟的犀利言辞放在心上地、温柔笑着,“早知如此,我就应该从五条先生您这个年龄就开始保养身体的,毕竟,呵呵呵,您看,再晚估计就来不及了吧?

“……嚯哦?”

不给五条悟任何时间,她说:“对了,容我冒昧问一句,您贵姓五条?……哎呀,请松开我吧,毕竟有客人,未婚夫?……怎么了?脸色,不好呢……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

很难有人能在五条悟开口说话之后还心态平稳无波地对他保有一副好态度,偏偏是未婚妻……七海建人心知肚明,正因为是他宽宏大量的未婚妻,她才能做到这点。

……可是,看着他们之间如此有来有回的交谈,仿佛他们才是更为合拍、更为亲近的夫妇那样。再加上,刚才那一幕,是真的有把他惊吓得心率和血压一起大起大落。

“……太过分了吧……!”

他忍不住在有外人在的情况下朝她低吼,在看到她恍若受惊一般地瞪大了那双碧玺,他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差劲的事情,“——”

但是,他又真的,真的真的,又担心,又生气,还很……怕。

“……衣服……”

“嗯?”

“……弄脏了很难洗的。”

“呼呼,没关系的,毕竟是因为我,就由我来处理后续吧?就不劳烦亲爱的未婚夫啦。”

那双碧玺仿佛能穿透人心,他幼稚的抹不开脸与奇怪的示弱被她一下子了然于心了。因此,她那么简单地高兴了起来,抱了抱他,“脏衣服放在盥洗室的衣篓里——我先去做饭,客人就交给你来招待啦。”

说完这番话,她亲了亲七海建人的额头,雨燕一样地轻盈飞进了厨房:“但还是谢谢你啊,救了我的王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