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真依姐姐!……但是……”
“但是?”
“他们居然……相——”
“相?”
“啊!不……没什么。”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交流完情报后,七海建人说:“也就是在我们到四津村之前,他们口中的黄泉子姐姐进入本殿里了?”
“今天是秋分日,我记得铃宫监督说,四津村会举办‘彼岸送归仪式’——”
灰原雄若有所思,“这会不会和彼岸之日、秋分日有什么联系呢?”
一方水土,一方习俗,要问自然要问长者。
一开始,田方还打着哈哈说是乡下的普通祭典,但是在他们的坚持下,这个松叶色头发的青年很老人家地长叹了一口气:“好吧……如果你们想要知道的话。”
开端,自然是经典的“很久很久以前”。
——古时候,四津村、整个相良地区都信仰着四目神。
有这么一句话从古传至今:不需要的孩子,会被四目神带走。
早产夭折的孩子,流产的孩子,遗体会被处理好,对外宣告“被送到四目神那里去了”……这是现代温和的说法。
在古代,体弱的孩子,残疾的孩子,因为不|伦而诞生的孩子,还有——征兆着不详的双胞胎乃至多胞胎……这些孩子,被称为忌讳之子,黄泉之子。而不被需要的孩子们,自然都会“被四目神带走”。
不是每个彼岸之日都有“不被需要的孩子”,但是只要是“不被需要的孩子”,一定会在这一日被送往四目神身边。
“……然后,准备好牺牲牛羊奉上,人们对四目神祈愿着净化这些孩子的怨恨,防止他们的诅咒污染这片土地,保佑子孙繁荣昌盛。”
田方说着,秀致的脸上带着一种如同被时间麻醉的遥远的冷酷。
“太残忍了!好过分……!可是,这样不是自相矛盾吗?”
佐原真依露出了不忍卒读的表情。
“……哈哈哈,神明的事迹和神职本来就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嘛,”
田方像一个接地气的邻家大哥哥那样笑了起来,方才的距离感仿佛不过是众人的错觉,“你们听说过‘伊邪那美和伊邪纳岐’这两位神明的传说吗?”
“啊,我记得是……”
爱听也爱讲故事的灰原雄举手,把这个神话简洁叙述了一般,“……总之,最后,就是这对曾经十分恩爱的夫妻相互诅咒‘每日我要杀死你国土上1000个人!’‘那么每日我就建立1500个产房降诞新生儿!’——这样的。”
“就算是创世神也免不了相互诅咒,毕竟是人造的神话,免不了沾染人性的臭味啊。”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地总结。
“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去祂们的神社祈求婚姻美满呢。你们看,”
田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藤纳户色的双眸却并没有丝毫笑意,“人类……就是这样。”
“说起来,”
灰原雄叹道,“希腊神话里不也这样吗?婚姻女神的赫拉永远无法阻止自己的丈夫、主神宙斯到处偷情……感觉真是讽刺呢。四目神……不会难受吗?”
“这个……谁知道呢?”
接下来,田方便笑而不语了。似乎只是听了一个残酷的古老传说,众人像之前一样奔波,终于凑齐了线索——将从箱子里取出来的格外红艳巨大的彼岸花按照拼合的照片那样竖在右侧卵形石偶前,从发光后安静破碎掉的石偶中得到了本殿的钥匙。
……钥匙怎么会在里面?
七海建人怀疑自己在做梦。
——但是,打开了,门。
门后,是一个只有榻榻米的房间。没有窗户,昏暗又窄小,四周的墙壁竖着监牢一般铁格栅栏,哪怕开着门都显得无比压抑。
……并且,与干净过头的神社不同,但是,也没有咒力。这个房间,内部是“空”的。
……七海建人打从心底地不愿踏入其中。
“——”
深深地吸入一口冰冷岑寂的空气,金发少年还是握紧了身侧的刀柄,迈动了脚步。
房间的中央似乎躺倒着一个人。
“——黄泉子(yomiko)!”
忌子跑了过去,想要将那位昏迷不醒的女性唤醒。
“!秋实(akimi)姊怎么会在这里!?”
佐原真依惊呆在了原地——与她差不多一个反应的还要灰原雄:“诶?大姐姐!?”
走在他们最后的七海建人被他们挡住了视线,但是,身为咒术师的本能让他在汗毛直竖的同时便大声厉喝道:“大家快闪开!!!”
身后的门突兀地重重关上,像是铡刀斩断了头颅那样不给人留任何侥幸余地地消灭了希望,房间门顿时挤满了浓厚到令人窒息的高密度的咒力与迫力!
“……咳咕——!”
连咒具也来不及抽出,被四目神针对的、不属于这片土地的年轻咒术师们的膝盖、被迫磕在了榻榻米上!
光源的消失,并未导致室内一片昏暗。
“为什么……为什么!妈妈,救救我!”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是不被需要的孩子……骗人的!”
“明明都已经杀掉那个孩子了……为什么我还要死!”
“哇啊,哇啊,哇啊,哇啊……”
——婴儿、儿童、乃至成人——不被需要的孩子们最后的惶惑、恐惧、怨恨,萦绕回荡在着狭窄的陋室内,并且化作了实体的、散发着不详红光的血字,从墙壁、天花板、地板上浮现了出来!
“——————”
如液体一般流动的刺目红光中,七海建人看到了不远处笼罩着血色的灰原雄脸上、扭曲的不甘,他的耳朵正缓缓流出鲜血……他应该也是一样吧。
一样不可置信地、盯着不远处那个巨大婴儿形状的、诅咒一般丑恶斑斓色彩、浑身长满咕噜噜转个不停的赤红眼睛的——
……啊。
这算什么。
这个诅咒——二级的咒灵?
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