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子硬邦邦地说了这么一句,可以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又扭过头,看着同样低头做忏悔状的灰原雄:“你们也一样……千万、千万不能吃这里的东西。这不是玩笑话。”
气氛僵硬了起来,四人一路无话,抵达了洗手舍。那里有两个六岁左右的、穿着和服的幼童。
一个脑袋侧是四目的狐狸面具,是梳着双环发的小女孩;一个脑袋侧是四目的天狗面具,是黑色头发的小男孩。
“啊!就是他们了!就是他们叫我来救救他们妈妈和姐姐的!”
“什么?喂,小黑小白,是你们带真依来这里的吗!为什么不遵守规矩,”
即使戴着四目的布,也可以感到忌子的怒火,“田方不是千叮万嘱、不能带人到神社里吗?!”
小孩子们并未否认事实,只是困惑地回答:“因为妈妈和姐姐说的!妈妈和姐姐都很辛苦!”
“呃……那你们的妈妈,还有姐姐呢?”
佐原真依只好出来打圆场,“没事吗?”
“没事了,”小孩们如此回答,脸上的开心不容作伪,“妈妈说,已经没有在辛苦了。姐姐的话……痛苦的时候,还是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小孩子都是这么没有逻辑的吗?
七海建人不由得联想起了在相良邸遇到的飞鸟井木记。
佐原真依通过和孩子们一起说忌子的坏话达成了简单的友谊,刚好,他们肚子饿了,佐原真依打算从灰原雄手中把饼拿过来给他们吃——忌子只是禁止从神社外进入的他们吃东西而已。
“呜……”
接过了饼,但是小白缩到了她的身后,“两个大哥哥,好可怕……听到了……惨叫。好多……”
灰原雄:“?”
“又听到了吗?”
小黑摸了摸小白的头,把其中一个饼递给了她,“吃饱了就不会怕啦……啊哟!——嘶!”
“又?……啊,你吃出了什么?……啊,是那个目的小圆石头!”
在孩子们误打误撞的帮助下,一行人取出了哞形狛犬口中的书卷,经过田方的解读后得到了回去的方法。
——此岸归来。
按照田方的说法,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就是用纸人形做三人的替身,写着三人真名的纸人形吹上三口气,那么它们就会到彼岸,迷失之子们则咬着另外空白的纸人形,由门(鸟居)回归此岸。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墨和笔,还有纸人形也出了问题,几个人好一番辛苦,才终于集齐了举行“此岸归来”仪式的道具。
与神社的众人都道别过后,田方最后叮嘱道:“不要再回想神社的事,只要一心想着回去的家和想见的人前进就可以了。知道吗?”
嘴巴里咬着纸人形的三人点了点头。
“真依……你应该幸福地活下去。”
或许因为是离别,忌子语气难得的温柔,“自由地活下去吧。不受任何东西、任何人的限制——”
佐原真依:“——”
她也只能用力地点头了。
最后回望了这开满彼岸花的神社一眼,三人朝着鸟居外的世界前进。在离鸟居最后一步的时候,七海建人看到她僵了一下——应当是又听到了什么吧?但是,她拧起了眉,一脸坚毅地与他们一起踏出了最后一步——
“……”
回头望的时候,只有彼岸花沙沙作响了。
接下来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担心的监护人们打着手电筒、顶着黑魆魆的夜色找上山了,场面十分混乱,佐原真依与她的父亲抱头痛哭,两个咒术师也是,被铃宫监督好一顿臭骂,就这样在千岁绿色的巨大月亮的注视之下,回到了相良邸。
结果第二日,铃宫监督又与相良家主钻进那个会客室就不出来了,简直是复刻了昨日的场景。
两个高中生没得到许可,只好百无聊赖地等着。
“啊,灰原君,七海君。”
中午,已经祭祖扫墓回来的佐原真依看见他们,朝他们打招呼。他们不免聊到了昨日的奇遇。
“你们知道吗?”
佐原真依一边思索着扫墓时父亲佐原诚口中呢喃的“总一哥”是谁,一边说,“我今天和爸爸一起扫墓的时候,听他说‘彼岸’和‘此岸’,在佛教里,有‘逝者没有痛苦烦恼的极乐世界’、和‘生者们活着的世界’的意思哦?所以,我就在想,田方先生说的‘此岸归来’……而且,昨天是秋分日,是白日与夜晚的长度相等的一日,如果,说我们是阴差阳错地踏入——”
“——为什么。”
一个没有波动、像是死掉了一般的声音没有丝毫征兆地响起。佐原真依被吓了一跳,只见一个披着过于宽大到拖地的和服的小女孩,站在回廊的拐角注视着他们。
她愕然:“吓!——这孩子是……?”
“是小木记啊,”
灰原雄朝她走了过去,“是遇到了什么——”
“为什么。明明说好了。akimi……可以随便杀我。为什么不遵守约定。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这次也……”
非常空洞的眼神,像是下一秒就会流出血泪那样地默默注视着他们。
“小木记,到底怎么了?”
“——那么,就——”
“轰————!!!”
一声冲天巨响严严实实地掩盖了飞鸟井木记的声音:是一个黑色短发、身形魁梧的男性从天而降,他脚下的那片木质地板因为承受不了那股巨大的冲力,竟然当场崩裂塌陷了!
“灰原……!”
能觉察到那个混沌狂暴的男性来者不善,已经管不了离他最近的飞鸟井木记如何了,七海建人抬手阻挡四散溅射的木头碎片割伤自己的眼睛,一边厉声呼唤着同伴的名字;可是,等下一秒放下手臂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他多次交付了背后的人,倒在地上,脑后撞出了一条大缝,骨头似乎也撞裂了,血冒着泡泡从缝隙里涌出来。
七海建人的脑袋当时就“嗡!”了一声,好似被人敲了当头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