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锦袍青年正是当今的太子赵霂,谢轻寒在今日入宫述职时,还见过他一面,说来有些可笑,他此次进京面圣述职,却连景庆帝的面都没有见着,龙椅上空无一人,左边坐着太子赵霂,右边坐着左相郭士冲,所谓述职,也不过是走一个过场罢了。
谢轻寒自大殿出来之后,看着白玉阶梯上仍旧等候着入殿面圣的文武官员,只觉得荒唐如斯,忽听有人唤他表字,谢轻寒转头望去,那人竟是自己旧时候的同窗旧友张恭,如今任正六品翰林院侍讲。
两年不见,故友重逢,张恭提议小聚一场,谢轻寒自然答应,然而,当他看见太子赵霂出现在这里时,便知道这一场小聚之后的用意。
“不必多礼,”赵霂轻轻抬手,示意他坐,让随从斟茶,茶香袅袅,赵霂道:“你久居江南,想必喝不惯京师北地的茶。”
他说话时,咬字很清晰,透着一种特别的韵律,十分有特色。
谢轻寒道了谢,看着面前的茶盏,道:“无论江南又或是京师,皆是茶,解渴而已,没有什么喝不喝得惯的。”
赵霂微微抬眼:“你不挑?”
谢轻寒失
笑:“如今殿下是主,臣是客,如何挑?”
他说得这样直白,倒叫赵霂有些讶异,略一挑眉,在心里重新审视了他一番,道:“孤以为你是一个谨言慎行之人,不想竟如此大胆,你就不怕孤治你的罪?”
谢轻寒道:“那就请殿下治罪吧。”
他如此坦然爽快,让张恭有些着急了,正欲替他说话:“殿下——”
赵霂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头,目光仍旧停留在谢轻寒身上,道:“既然你胆子这样大,倒不如再猜一猜,孤今日为何邀你来此。”
谢轻寒略一思索,拱手道:“臣听闻过一事,从前有一户人家家里闹鼠,去向人乞了一只猫回来,这猫善捕老鼠,却也善吃鸡,不出一个月,老鼠没了,鸡也没了,这户人家的儿子便问父亲,如今鼠患已去,为何不将猫赶走?”
赵霂端着酒杯听,他继续道:“父亲却道,家中最大的麻烦本就是闹鼠,而不是因为没有鸡,若有老鼠,便会偷吃我们的粮食,咬坏我们的衣服,让我们无饭可食,无衣可穿,饥寒交迫,若没有鸡,只不过是没有鸡肉吃而已,也不至于冻死饿死,为什么要把猫赶走?”
说到这里,谢轻寒顿了顿,望着赵霂道:“殿下今日出现在此处,是因为家中生了鼠患吗?”
赵霂目光灼然,盯着他,道:“正是如此,郭士冲一派根系深厚,把持朝政,结党营私,公然收受贿赂,中饱私囊,甚至连鬻官卖爵之事都做得出来,长此以往,此等硕鼠必会将我大昭啃食殆尽!国将不国!”
谢轻寒道:“殿下欲待如何?”
赵霂答道:“自是集结有志之士,一同除去这鼠患,还大昭一个政治清平。”
谢轻寒微一沉吟,赵霂见他面露思虑之色,便出言激道:“谢大人为十五年进士,孤听闻原本你是要留在京师的,后来因未向郭士冲行贿送礼,惹怒于他,这才被外放青州,做了一个七品县令,孤本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应当嫉恶如仇才是,不想今日一见,竟畏首畏尾,难道这两年外放青州便已然磨灭你的志气与抱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