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琢只看了看粉色信封上画的爱心就明白了。
他低头笑了笑,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是一张精美的明信片,上面抄了几句席慕蓉的诗。也许是因为写字的人太过紧张,线条有些抖,没有落款。
这是一封没有留名的情书。
他一手拿着信,脑海中闪过梦境中诸多跨越物种、匪夷所思的不可描述画面,单手插在校服裤兜里朝阮糖的背影走了过去。
没多久,就和她并排了。
还在上课期间,校园里没什么人,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同在上体育课的同学,也都隔得远。
他并不知道,阮糖在把情书扔给他之后就后悔了。
写情书的是别人,接情书的是她,谢如琢又有什么错呢?错在太受欢迎吗?
阮糖自觉无理取闹。
她就像是一个,乖了太久的孩子,终于有了一个相熟的人,叫她毫无防备地骄纵任性起来。在她过往二十几年、只有迎合的生命中,绝无仅有的任性。
然而才刚任性了一下,又习惯性自省,并为自己刚刚的错误而感到羞愧。
当太阳斜照着谢如琢的身影笼过来时,她低了头,刚要道歉,就听见谢如琢的声音像从前一样平静,却不再是平静无波,反倒多了几许静好的意味。
树的阴影打在他俊秀的面庞上,他说:“我做什么好事了?难道不是你做的好事?”
阮糖张了张口,一句“对不起”刚到嘴边,又被堵了回去,“你们系统也可以给宿主写情书吗?”
阮糖一愣,“什么?”
谢如琢记忆力超群,刚刚仅看了一眼,现在不用看就能直接复述,且抑扬顿挫——
“在林间蔚蓝的湖面上漂浮着朵朵黄色的睡莲,湖水泛起阵阵白色的细浪,把一叶扁舟轻轻摇晃。我沿着湖边徘徊,仿佛在倾听,仿佛在期待……”
阮糖一愣。
她记得这首诗,被收录在前段时间她翻过的诗集《经典情诗100首》里,作者是罗马尼亚的一位浪漫主义诗人——米哈伊·爱明内斯库。
后文是:她从芦苇丛中升起,温柔地倒在我的怀里。让我们纵身跳进小舟,在湖水的激荡声中,让我放开手中的舵,丢下那划船的桨。在柔和的月光下,让我们心灵沉醉,随波飘荡,任轻风在芦苇中沙沙作响,任潺潺的湖水碧波荡漾!但是她没有来临……我独自在这满是睡莲的蔚蓝色湖旁,白白地悲叹、忧伤。
因这一首诗有些符合她生前对谢如琢的心思,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遍。此时,听谢如琢念来,她整只草泥马一怔,清脆的嗓音都干涩了些。
“我不是,我没有。”
她没有那些女孩子那样的勇敢。
谢如琢语调依旧平静,“不是什么?没有什么?”
阮糖有些羞赧,目光游弋向远处满墙的爬山虎,说:“我没有给你写情书。”
谢如琢半阖的眼睑张开,“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写的。难道我会认不出你的字迹?你是在质疑我的记忆力?”
随后,不等阮糖羞愧,他又砸出一句,“我只是单纯地好奇,你们系统给宿主写情书或者谈恋爱是否违背职业道德。你到底在想什么?”
所幸阮糖是一只草泥马ai,哪怕此刻的她脸红成虾米,也不上脸,只是耳朵飞快地乱动着,泄露出她紧张、慌乱的心绪。
她的嗓音像是上紧的发条,轻轻回答了一句,“不违背职业道德。”不论成功或者失败,这都是她唯一的一次任务,哪知道什么职业道德?至少这方面的事没写进程序里。
谢如琢唇角便弯了弯。
空气中霎时静默了,在这静默之中,只有远处同学隐约的嬉闹声和绿荫中鸟雀的鸣唱越来越明晰,像是在静谧之中鼓槌频繁的锤击,一声声,全都落在心跳上。
走了一小段路后,阮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谢如琢就是故意在误导她、逗她。她忍不住飞起一脚踢在谢如琢腿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落在谢如琢小腿上,轻飘飘的,像是在挠痒痒。
谢如琢淡淡的,皱眉仔细思量片刻,仿佛得出了什么学术结论,“你在挑逗我。你们系统挑逗宿主不违反规定吗?”
阮糖已顾不上羞愤交加,震惊脸看向谢如琢,瞳孔仿佛在经历一场地震,“你被夺舍了?”
谢如琢:“……少看点垃圾小说。”
阮糖严肃脸,“没有,我那明明是在踢你!”
谢如琢:“……”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尴尬。
——至少阮糖这么认为。
然而谢如琢心头却弥漫着淡谧的愉悦,好像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拭去灰尘的镜面,天空更蓝了,风更轻了,阳光更明媚了。
在这淡淡的尴尬之中,阮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她的歉意和赧然,正要开头,李晓军便从不远处的超市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