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外公这般问他,老人家面色沉静,但眼中不乏关怀之色,即便知道他曾经身陷娼门也并没有上来就给他定罪,因着女儿的关系甚至面上多露怜惜之情。
进门的时候外公把着他的手,关了门仔细打量他,从鼻子眉毛眼睛到胳膊手脚,老人眼光沉静,林宝宝却觉得犀利非常,一颗心也跳的比往常快了些,明明对方面目温和却让他脊背生寒,面对东方煜的时候都没觉得紧张,但这样一个七旬老者,又是这具身体的外公林宝宝却担心说错一句话。
老人家大概也看出他有些不自在,想着毕竟是从小长于寒门小户,没见过世面,加上养父母双亡,这孩子投了好胎,怎奈命却不好,看着和女儿有些相似的眉眼,心下也不禁一痛。
但转念又想到京中传闻,心中也颇为羞恼,想他为官四十多载,辅佐过三位皇帝,一心为江山社稷,忠君爱民,也算是鞠躬尽瘁,纵然不说他有多少功勋,但也至少是忠臣良将,不想到老,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祸事,外孙曾身陷污浊之地已然失了天家的体面威严,然皇上枉顾父子常伦,不啻雪上加霜。
孙儿自然是心疼,何况又是女儿唯一的骨肉,他唯一的外孙,但比起国家社稷、江山的稳固,孰轻孰重,一看便知,似乎只能舍了外孙。
一时间,看着这个尚未成人的孩子,薛老眼眶湿润,到了地府在向女儿赔罪吧。
老人虽然有些激动,但也并没有上演抱头痛苦的戏码,刚开始也只询问了些生活是否辛苦,林宝宝自然说是不辛苦,听他这样说,薛老也觉得这个外孙懂事,也就越发觉得对不起外孙,林宝宝倒是没觉得什么,何况外公年龄大了,他也不忍老人家伤心难过,便说了一些在南方的见闻趣事。
雨似乎下的大了,夹杂呼呼的风声,在严冬的天气里,寒气直入骨髓,林宝宝穿着一件厚棉袄还是觉得十分寒冷,阴寒的天气即便是白日屋里的光线也较平时暗淡很多。到了午时,外面的守卫敲了门就直接进来,从门外进来一股冷风,夹杂着潮气,门卫在外面站了一上午脸色却比林宝宝还要好些。大概因着主人的吩咐,送饭的守卫也不多话,把饭食从食盒里取出来,说了声该用午饭了便退下了。
三菜一汤,一荤两素,汤是普通的紫菜蛋花汤,虽然形同软禁但在饭食上并不曾苛待,饭菜还冒着香气,林宝宝却并没有扭头看一眼,外公那日并没有说很多,但到后来却字字诛心。
[是皇上逼迫你的吗?]
他是怎么回答的,初时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外公问的是什么,林宝宝面色已经惨白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怎么能奢望获得一丝半点的亲情,其实只要他回答个是,那座可以压死人的大山他就可以躲过去,即便躲不过去,砸在身上的也不过是大大小小的零星石块,总之死不了人,别人也只能说他是身不由己,祸国殃民这些还不至于。
但,他说不是,不是皇帝逼他,皇帝不知道他的身份,一切都是他的错。
再后来呢,外公扬起手,巴掌只差一点就呼到脸上,最终也只是无力的垂下。
[跪下!]
好在屋里铺了毡花毯子,即便是跪上两个时辰也不至于太痛。
还是挨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五个红红的指印,换来的是莫海大义般的劝解,话语中隐隐含着当今皇帝荒唐误国、好色无德,贤明之人应当改弦易帜,薛老三朝为官,门生故吏遍天下,肯定一呼百应,如今也是为名请命的时候了。お稥
开了小窗,迎面吹进细密的风雨,虽然更冷了,精神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