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纪低头笑笑,“大人知道我不会那么做。不过当时多亏了有未平和敬儿在。”
梁庸看着水面,“不知道子矜和峥儿现在在哪儿,怎么样了?““您也不信他们没逃出来?”
“当然不信,而且卞青不是说了么,他亲眼看见他们两个和安大夫都出来了的。”
“嗯,大概是躲到哪个深山老林里去了吧。也好,隐于山林,也能落得消遥自在。敬儿从小就不喜欢朝中官场诸多算计。”
梁庸扭头看看也在看水的夏纪,“我还好,家里人多热闹,想峥儿了也还有湛儿围着我闹腾。可你呢?一个人不孤单吗?”
夏纪动动嘴角,轻笑一下,“您不也说我应该很忙,哪有时间觉得孤单呢?再说锦衣卫现在势广权重,六部五军也敬畏三分,比太祖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也算得偿所愿死而无憾了。这还多亏了敬儿,当初他求我给燕王送情报的时候说过,锦衣卫不会就此一蹶不振。看来,今天事他早有预料。”
“可不是吗?就像一切都是早被安排好的。”梁庸看着很快就要落下山去的夕阳伸手摸了摸腰上的短剑。
“不说这些了。”夏纪一转身,又推起梁庸,“大人刚才起说湛儿,他还是那么淘气吗?”
“嗯,更淘了,很像峥儿小的时候。走吧,晡时到了,咱们直接去吃饭,你能看见他。”
“又要在您这儿吃白饭了。”
“你这几年吃得还少吗?不过看在大宁离金陵这么远,你还不嫌累愿意来回折腾的份儿上,就让你多蹭几顿吧。吃完别走了,留下多住几天,反正我这老头子在家里也没人愿意陪我说话。”
夏纪乐了,“是,大人。他们是不敢。”
“别叫『大人』了。”
“好,岂之。”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明洪武四年,辛亥,春。
嘚嘚──嘚嘚──北平北郊,一个风华正茂、面目清秀的年轻人骑着马由远及近,飞驰而来。
天黑前,应该怎么也能到北平了。夏纪心里这样想着,脚下不敢有半点耽搁,紧夹几下马腹,催促它再快些。
两天前夏纪接到密旨,召他即刻回宫。其时夏纪正随着梁庸在阴山云川卫一带巡边。可夏纪不能跟梁庸当面告别,便只好在临行前夜跟梁庸一起痛快地喝了顿酒,来了个一醉方休。
天不亮,夏纪给还歪在榻上熟睡着的梁庸盖了件大氅,又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就走了。
夏纪一万个不想走,但皇命难违。所以这路他赶得格外抑郁。心里不痛快,便只顾闷头快跑,倒比平时速度快了。眼看北平就在眼前,夏纪正准备快马加鞭,却突然好像听见哭声。
夏纪及时勒住马,侧耳细听。
没错!是有小孩儿在哭。夏纪翻身下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认真找了过去。
很快,他就在一块满是巨石的斜坡上找到了声音的来源。竟然是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夏纪朝空旷的四周看了一圈:除了他和那婴儿,再没有其他人了。可这孩子哪儿来的呢?
再看看孩子,夏纪头疼了:扔这儿不管吧,实在于心不忍。把孩子捡了?可他皇命在身,必须要尽快赶回金陵才行。
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夏纪弯腰把孩子抱了起来,他决定先到北平城内给找个好人家儿再说。
这是什么布?!夏纪发现垫在孩子身下衣服很奇怪,全都是血不说,还是从没见过的样式。
妖服!夏纪皱起眉头,用拇指和食指捏起衣角和裤脚,嫌恶地把它们丢到了一边。怀里的孩子一时没了遮盖,立刻挥动着小胳膊小腿儿哭得更欢了。夏纪低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个男孩儿。
怎么办呢?走得匆忙,除了钱什么都没带啊!夏纪往自己身上看了一下,有了。他先两手倒换着脱了外服铺到地上把孩子放下,然后脱了中衣又脱内衣。最后他用内衣把孩子包好,自己再把衣服穿上。
可抱起孩子晃了晃,他还是哭。夏纪想想:大概是饿了。转身从马上摘下装水的皮囊,冲了下手之后,他用手指沾了水递到孩子嘴边。水滴顺着婴儿粉嘟嘟的小嘴流进去,他果然立刻不哭了。夏纪又沾水,再给他喝。结果几下之后,孩子把小嘴儿一揪,直接吸住了他的手指,而且一边吸,他两个圆滚滚的熟蛋清一样的小腮帮子还在来回蠕动。那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手指又痒,夏纪忍不装呵呵呵”地笑出了声儿。
又喂了几下,夏纪觉得差不多了。只要他不哭,能先带着上路就行。小婴儿没有意识到已经没有东西再流进嘴里,但肚子不难受了刚才也哭累了,现在他开始张着眼睛努力地想要感知周围的一切。一双又黑又大的瞳仁上下左右地移动,眼角还挂着没干的泪花。
夏纪心里怦然一动:要不……我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