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珹自认对付几个针对学龄前儿童的提问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他还是耐心地听永璋认真地一件一件讲。清脆的童音伴上柔和关切的语气,就像一弯清澈的泉水,叮叮咚流淌过心间。两颗小脑袋头碰头地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了好久。直到天色暗下来,永璋才在他宫里来寻人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回去。

皇城没有夜生活,就算有也轮不到永珹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永珹想明天……是今天半夜就要起身去上课,也就早早地洗漱睡了。他半梦半醒间,似觉眼前一抹明皇晃过。来到清宫后的安逸生活已让他的警觉降低,但还是能分辩出这个熟悉的安心的气息,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揉眼睛,朦胧道:“皇阿玛?”

乾隆坐在永珹的床边,借着室内彻夜长明的柔和夜明珠,细看他小儿子的神色。这孩子刚刚是真的睡着了,有些后悔来打搅他。他只是从别人那听说,小孩子刚离开熟悉的环境,会失眠睡不着。想到今日正是四阿哥搬出来的日子,他批完奏折后就过来看一眼,没想到这小鬼睡得好好的,叫他白担心了。

乾隆笨拙不失温柔地将小肉球重新装进被窝里,把乱了的被子整理好。刚从外面进来他手上还带着凉气,被碰到嫩脸蛋时,永珹不禁缩了下脖子,娇娇地抱怨一声:“凉~”

乾隆失笑:“好你个臭小子,还没人嫌弃过朕。”

永珹这下真的清醒了,不过他还是赖在暖暖的被窝里不想出去,直觉地就算不起身问安,乾隆也并不会对他怎样。干脆直截了当地用没睡醒时特有的慢吞吞的语调问:“皇阿玛,你到底是来干嘛?”

看到他眨着纯洁的大眼睛,乾隆在娇软的小儿子面前卸掉了平日里威严的帝王之姿,有的只是一个普通父亲的无奈,看了他一眼,实话实说地叹道:“朕只是来看看你是不是认床,有没有离了额娘就哭鼻子。看来是朕多管闲事了。”他用已经捂热的手抚上永珹的小光脑门,还屈起手指轻敲了两下。

永珹听完后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感情您老半夜袭床,就是检查他睡没睡着来着。他眼皮一合,暗想我什么时候给人这样被娇惯的错觉了?其乾隆见他没什么精神,眼皮又合在了一起,以为他是困得狠了。压低了声音说:“你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朕走了。”又掖了掖被角要起身出去。永珹睁开眼想看看他的表情,却因明珠在他睡时只亮着一颗,又是从下往上的摭光角度,让他看不真切。淡淡的疑惑在嘴边转了一个圈,出口时化成一句:“那皇阿玛,晚安。”

乾隆低声回道:“晚安。”和门外等着的人走了,门口传来未净的话语,“皇上,可要点哪个宫的牌子”,“不用了,今日就宿在养心殿吧……”

第13章

第二日寅时,天还黑漆漆的,东三所里的人已把自己收拾得妥当,捧好了洗漱用具等着小主子起床。这时节天亮得晚,再加上屋子里舒服的暖气烘人,永珹醒来以后有一阵子是迷迷糊糊,等嬷嬷用布巾沾了温水给他擦过脸,才把睡意压了回去。清醒了后想到这清朝皇子可是有名的九年义务教育,从6岁一直到15岁。每年只有端午、中秋、万寿、皇子本人的生日这五日可免入书房读书。从此以后,他这只管吃饭养膘的日子可是一去不复返啦。

永珹漱了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雪慧一边给他系外衣的排扣一边回道:“回禀主子,寅时一刻了,您要不要在去之前吃点东西,厨房的粳米粥都熬好了,正温着呢。”

永珹眉头轻皱,这三年他的作息已经形成了生物钟,忽然间半夜被叫起床,哪里能吃得下东西,“不用了,上书房会备早膳,我……”“不行!”话没说完就被掀了帘子进来的永璋打断。忙着侍候永珹的一干人忙给三阿哥请安。永璋将人挥退,顺手给小孩把剩下的扣子扣好。

永珹惊讶:“三哥?你这么早过来?”这孩子得起多早啊?永璋见没有外人在,喏喏道:“我来接你一起去上书房,”他盼小四的六岁生日盼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梦想成真,昨夜时根本没怎么睡,反正失眠,干脆穿戴整齐就过来了。“上书房的早膳早饭要要等到巳时,现在不吃,准要挨饿的,先进点茶果点也好。”

永珹点头,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折腾他这个养尊处忧的小三哥跑一趟。就算本来没胃口现在也吃得下了。“那你等等,我收拾好后,咱们一起吃吧。”永璋笑眯眯地答应了,果然他为了早起来堵弟弟,自己也没吃饭。

两个小阿哥被包上厚厚的披风,送上了前往上书房的轿子。冬日里天亮得晚,侍卫在前面打着灯笼照路,轿子摇遥摆摆地走着,其实那帘子看着厚重,还是挡不住凛冽的寒风。被寒冷的北风一吹,真是什么瞌睡虫都赶跑了,永珹抬起头还能看到璀璨的星光。怪不得清朝历代皇帝和皇族都是高素质,皇家的家法如此之严,世所罕见。在这样严格的教导和培养下,子弟们想碌碌无为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