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艳红改了名字,是京城里有名的花魁,叫做桃红。

他为什么会沦落为花妓,他不知道,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样的艳红,所以他逃了,逃得远远的,父皇当初如何处置艳红,他没有胆子去问,也没有勇气去承担知道后的结果。

他只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没有遇见自己,艳红便不会沦落为花妓,没有自己,他就算生活在乡村,也会是个快快乐乐的雏儿。

他悔,他恨,但他不知道该如何挽救,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会害怕。

他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竟是如此软弱无能,不敢反抗父皇的事实,父皇是一片黑压压的天,随时会降下霹雳怒雷,于是他退却了,纵然他身为大皇子,却连切将军的半丝气魄都无。

他望向切以刑,火光在对方脸上交织出黑白块状,神色是一片的淡然。他颤声道:“切将军,你曾说过桃红比你的命更重要——”

桃红嘲讪的笑出声。

切以刑将目光抬起,望向白谒承,眼里有着淡淡的轻蔑。受不住自己的人,这样的男人不是男人,他不敢用自己的名字保下桃红,竟想从自己这里下手。

“这句话永远都不会变,但我的桃红,不是现在牢里的桃红。”

桃红又像颗石头般坐在肮脏的角落,他将流着血的额头抵着自己的膝盖,染得绸裤一片血红,他低声问:“若今日在这里的是姓于的,你会怎么说?”

白谒图笑着代答,“那还用说,他马上一脚踹坏牢门,就算天涯海角,也带着你走了。”

“大将军也不做了?”桃红低声问。

切以刑望向他。

桃红眼神清明的等他回话。

他自大道:“他若敢干谋反这种没脑子的事,我当场抓起来家法伺候,你就是欠个有担当的男人管你。”

桃红轻轻咬唇笑着,笑声越来越响,甚至把唇都给咬破,血汩汩而流,他却像没有感觉,也许在他心里,他活着也像个死人,死了说不定还快活些。

白谒承脸色发白,千言万语堵在心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四章重回花魁身

几间竹屋在风中发出萧瑟的声响,切以刑只带了二十名亲兵陪同圣驾来到,当朝皇叔竟是住在如此简陋之处,谁能想的到?

仿佛感知到周围的肃杀之气,躺在病床上的人比平日多套上件外衣,面带病容的打开门。

生恐有诈,切以刑挡在皇上面前,白谒图却对他摇摇头,一马当先的走入,切以刑随后步入,二十名亲兵在门口排成两列,手皆放在刀柄上。

“事迹败露了,呵,原本我就不抱什么希望。”皇叔白鹤凌让开身,一边说,一边咳着。

白谒图替他倒了茶水,他一口饮尽,接着也不废话,娓娓道出隐藏几十年的怨恨。

“我恨透皇兄,他是帝王之材,从来不把我们几个兄弟看在眼里,杀得也只剩下我一个,我苟延残喘的活着,他却还不放过我,今日贬东,明日贬西,后日想到了,就命我到荒漠去挖石头,这帝王之家的亲情比普通小康人家还不如。”

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上微笑时,只牵动表皮,更像骷髅。“但我更恨的是自己,当初她听闻皇兄要她进宫的消息时,跑到我的王府握住我的手说我们逃吧,我退却了,皇兄会放过我们吗?这天下都是他的,我能跟他抢女人吗?我怎能抗旨,所以我甩开她的手,她脸上的表情我永远都记得。”

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流出,“其实不是皇兄的旨意让我放弃了她,是我,是我太过软弱。在我心里宛如珍宝的女人被他如此践踏,连她生的孩子,就算是雏儿又如何,他把他送出宫去,与谒承扯上关系时,他看也不看的叫人凌辱他、卖掉他,他好毒的心,这样的他,还能在史书上留下英君的美名,我们这些被他作践的人算什么?算什么?!”

说到激动处,他手心不断颤抖,血也从嘴角缓缓流出,他看向自己的侄子说:“谒图,艳红是个苦命的孩子,你放了他吧,这罪过由我承担即可。”他的声音渐渐转大,“是我策动这谋反,是我要让你父皇九泉之下也不安生!”

“皇叔放心,毕竟是亲兄弟,我会留一条退路给他。”

“嗯,我就知道你与你父皇不一样。”

说完,他头一歪,整个趴在桌上。

白谒图站了起来交代,“好好埋葬吧,现在就看我大皇兄有没有那个胆量了。”

切以刑默然不语,牢里的狱卒撤得只剩一人,若是这样承王爷还不敢劫狱,他真要瞧不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