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慰自己,应该不会。净土宗向来宣扬仁义,此举是为了清除教里的叛徒,应该不会随意杀害无辜妇孺。但是事情也没个准,谁知道会不会又出一个像余得水那样的疯子?
因为怕走漏消息,两个人出门的时候连个随从都没带,所以这会连个传话回去的都没有。
谢永悄悄瞥过眼,就见旁边的人凝着脸,被浓密的树荫遮住大半身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头。衣袖下的手背青筋暴起,连指甲死掐着皮肉都没察觉,就知道这位心底里其实比面上表现出来更紧张更在乎。
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小夫妻。
你说两个人好吧,回到江州这么久了,也没见两个人时时浓情蜜意。你说两个人不好吧,谭太太时常派人过来送东西。眼下出了这件事,自家这位大人无人得见时,那双清隽的凤眼狠厉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夜色降临时,小木门终于有了动静。一个四十来岁穿着一身青灰色布裙,身材富态面孔团团的婆子提着个菜篮子走了出来,一边笑着和周围人打招呼,一边机警地朝四处张望了一眼。
有妇人上前与她热情寒暄,“屠家二婶,这么晚还去买菜呀?菜场恐怕没什么东西了,要不到我家里拿点葱蒜回去先将就一回吧!”
婆子笑着摇头,“我家姑娘这会子忽然说要吃烙饼,家里一点面都没有,我到前头去匀几斤面粉……”
妇人啧啧地感叹了几声,“就是你脾气好,主家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换了另外一个人,恐怕一天都干不下去。”
婆子好脾气地应和,“我家姑娘就是有些内向,别的倒还好。从小是我带大的,跟我亲生女儿也没什么两样。如今我岁数也大了,还指望着她将来给我养老呢!”
缩在树后的谢永忽然“咦”了一声,“这个婆子怎么有点眼熟,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周秉脸色已经阴得不能看了,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冷酷表情,“你不是看她那张脸眼熟,你是看她的身形步法,听她的声调语气熟。记不记得咱们在清水村围剿余得水时,突然冒出来的那个领路婆子吗?”
周秉从小书读得不怎么样,但是仗着聪明记性极好。只要他看过一回的人,隔个三五个月依旧能清楚记得那人穿的什么戴的什么,当时说过什么话。
谢永猛地回头,骇然发现那个与人言笑晏晏的婆子,的确就是在清水村围剿余得水时,从自己手中失踪的重要人物,只是衣着打扮神态举止与先前不同。
他心中一阵狂喜,立刻就把前因后果想通了。
余得水之所以能被顺利抓捕,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有个婆子提前通风报信。谁知道一转眼那婆子就不见了踪影,当时大家伙都觉得这件事前前后后都透着蹊跷。
谢永凑了过去,声音压得低低的,“大人,这余得水和余显山似乎不是一路的。一前一后地拆台,难不成他们在……内讧?”
周秉记得初次见到这个婆子时,这人头发花白一脸姜黄的病样。这时候却是脚步轻松脸盘白皙,浑身上下的衣饰干净整洁,言行举止都利落得很。一双眼睛偶尔还露出精光,分明是有功夫在身。
头回竟然没有一丝察觉,实在是叫家雀啄了眼……
听了谢永的话,周秉面色更不好了,“管他是不是内讧,这些人敢向我老婆伸手,就是找死!”
语气决绝冷硬,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冒着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