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得水看着身边虎视眈眈的番子,明白自己只要答得不对,那撕心裂肺的疼又会铺天盖地地重来。
他抽了一口凉气,勉强笑笑,“我和大兴绸缎庄的吴波是老相识,他介绍了江州县主簿麻应古,麻应古帮我引见了程材,程材又介绍了西城楼守军营军士蔡一德。在官吏豪门中发展信徒本就是头等要务,我自然小心结交……
蔡一德职位卑微,在军中只负责看守库房,手中有一批淘汰下来的军械,想利用河道运送到夷疆去牟利。
因为数额太大,就拉了好几个人入伙。我因为是本地人,又常年在外结交的人面广,他们就推了我来承头。没想到银子到手后就过河拆桥,我一气之下就做了糊涂事……”
竟然是分赃不均!
周秉一愣,倒是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戍守地方的卫所淘汰下来的军械在销毁前都是编号的,这些人竟然手眼通天打起这道无本的独门生意,不得不说脑子转得极快。
余得水多半不想再受皮肉之苦,竹筒倒豆子一般吐了个干净,“说起来这几个人都不是东西,眼睛里除了银子就看不到别的东西。这也就算了,竟然还想过河拆桥吞了我那份。
我就利用厘正余正富的贪心设计了五鬼坟,特意收集五人的贴身之物,用风水之术让他们在某时某刻不能动弹。他们家里的奴仆中藏有我的弟子,趁夜取他们的性命如同探囊取物……”
周秉看稀奇似的看他,“……五鬼坟这么厉害?”
余得水拧着眉,脸上有目中无人的自信张狂,“你既然认得出这地势,怎么不晓得它的厉害?其形虽然千变万化,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总要拉几条人命垫底才显我们净土宗的手段!”
世上的确有玄之又玄的事情,不能用常理度之。
站在阴影里的纪宏小声地和身旁的谢永嘀咕,“我就说是苗疆的虫蛊,只要吃下去人就不能动弹,老弱妇孺都可以动手杀人,扯什么风水之术?”
谢永叹气,“管他什么法子,为了一点银子能一气杀五个,也算是狠人!”
周秉还有疑问,“你们的教义不是说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吗,你的弟子怎么敢杀人?”
余得水冷笑,“不杀牛羊猪狗,没说不能杀人。更何况是这等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竟然敢藐视我净土宗的权威,就是死都是便宜他们了!”
在这些人的眼中,人命竟低贱于猪狗。
周秉的眼睛慢慢眯细,忽然就笑了,“不知道你们一道赚了多少银子,让你如此愤恨难平?”
余得水脸上像挨了一巴掌,愣了一下才回答,“据我所知,应该有上万两。本来说得好好的,这笔银子大家都不忙着分,拿来赈济乡民修建庵堂,收留无家可归的幼童和乞丐,没想到他们忙着花天酒地贪图享乐……”
周秉的胳膊肘支在扶手上静了一息,又问,“既然你们获利甚重,怎么西城楼守军营军士蔡一德家里竟没有多少现银,连安葬的花销都是营里垫付的?”
昏黄的灯光像一把刀,把青年的脸照得半明半暗,有一种锋利的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