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披麻戴孝

枕边人 胡马川穹 1778 字 2022-10-26

余得水白着脸正在莫名其妙,就见周秉在他面前蹲下,生得好看的指尖徐动,冷静得近乎残忍,“……等到伤口和麻布完全粘合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开始审问。你要是不招或者胡说一气,我就把这些布片一条一条的从你身上撕下来。”

他叹了口气,一脸有虚假的同情,“我听说这份痛如同扒皮抽筋,受了刑的人到最后往往会直接痛到死……”

余得水身上顿时麻痒难耐,仿佛蚂蚁肆虐一般地痛,几乎发狂乱喊,“你不得好死……”

周秉的眼神冷了下来,在昏暗的牢房里极亮,像淬了冰的寒气让人觉得心底发毛。

“你用不着怒,其实外头死多少人和我都不相干,我也不是要赶尽杀绝。再告诉你一句实话,你到哪儿宣扬你的众生平等都没问题,只要别在跟前,别让我的这双眼睛看到……”

他拍了拍余得水的肩膀,似乎很遗憾,“你千不该万不该选江州这个地方搞事……”

没人知道周秉心里一直徘徊着一股后怕,没人知道他在睡梦里都在发抖。

除了祖母,谭五月是唯一一个曾经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人。

他后怕,要是谭五月没有跟着祖母到京城去,要是谭五月继续像从前一样半辈子都痴守在江州,那些被煽动的暴民兴许第一个就会冲击周家的老宅子……

周秉芯子里当了二十多年的差,什么诡谲荒唐凄惨的场面没见过?

他看过被大火焚毁的豪华院落,看过被重伤欲死的幼小孩童,看过被流民糟蹋后不堪侮辱羞愤投河自尽的少女……

差一点,只是差一点,江州就变成人间炼狱,而眼前这个人就是始作俑者。

谭五月之于他就是两辈子失而复得的宝,所以他在庆幸,所以他在迁怒。这份怒意来得波涛汹涌,连他自己都招架不住。

原来那个人的分量已经如此之重。

不知什么地方有檐水滴落的声音,哒哒地叫人心烦。

余得水终于明白自己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时而沉肃时而狠厉,甚至带了一点玩世不恭的年青人,把家和家人看得很重。

他无来由地觉得荒谬,江州只是这人的老家,至亲都上了京城,且损失也不是很严重,至于这样不死不休吗?

据他所知,许多官绅明面上不敢张扬,但私下里巴不得和出手豪阔的净土宗扯上关系!

前朝时,净土宗以“普化在家清信之士”为号,拥有一大批有家室的教徒。因其在家出家,不剃发不穿僧衣,又被称为不剃染道人或有发僧。

日积月累,这些教徒牵连纵横形成一个庞大周密的关系网。靠着这种隐秘的互惠互利,早期的教徒们多拥有丰厚的田地资产,身份非富则贵。

即便净土宗后来被朝廷下令禁绝,可这些人早就成了气候,不过是转换了另外一层身份罢了。余得水曾经很有自信,万一自己要是落到不堪的地步,只要登高一呼就有无数隐藏在暗处的人愿意为他奔走。

周秉一上来就不知轻重地动用大刑,无异于自毁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