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上位者那样悠闲地叹息了一声,“慌什么,这么几个人还能拦住我们不成?时间太仓促了,要不然我费些功夫把周家子笼络过来,咱们教里必添一员虎将,竟然错过了这等人才。可惜我在江州花了这么多心思,竟然全部付诸流水……”
侍从目光闪烁了一下,用浓重的川东口音很笨拙地安慰,“不能怪坛主,都是那几个不开眼的畜生得罪了圣女,最后让冤魂索去性命……!”
这是教里明面上的说法,就是不知道能糊弄住几个人?
余得水有一张斯文宽和的脸,这时候听了侍从的话却有些扭曲,“都怪我识人不清引狼入室,没有早些识破他们的真面目。害得大家伙跟着受累了,也害得江州城大好局面拱手让人……”
侍从恨恨地跺脚,一边睃着眼睛往后飘,“坛主做事一向稳当,从来没有出过纰漏,这回的事肯定有奸人在后头作祟。教主心里是有数的,吩咐我们尽快护送你回去,终归会查清楚的!”
余得水悠悠地,“就是教主对我太过厚爱,才惹来别人的红眼。你看我原本在此处设了三道关卡,只要有外人进山口就会触动,可还是让这些番子们悄无声息地摸上来了!”
侍从心里本来就有怀疑,这时候猛然惊得像灌了老酒,一张脸涨得通红,“难怪我觉得不对劲,清水村已经荒了这么久,怎么又有官兵趁黑摸上来?”
他边说边往下头看了一眼,就见那周秉的确勇猛,就这么几句话的当儿已经一马当先地冲杀了过来。
一张俊秀的脸近了,可以看见上头是纵横的血沫子,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身上的牛皮薄甲也被豁开了,糙糙地露出一股专属于武人的骁勇。
正巧一个不长眼的人被刀剑推搡着到了周秉的面前,毕竟是纠集的乌合之众,那人失了先机,抬头一看竟不敢对战,战战兢兢地就要闪躲。
周秉也不知是哪股子凶性犯了,还是被鬼煞附体,举刀就将那人砍了一个窝脖子。雁翎刀好似被颈骨卡住了,怎么也抽不回来,他毫不忌讳地抬起一脚就飞踹了出去。
那刀磨得飞快,匪人像被砍的菜瓜一样立马身首分离,咕噜咕噜地滚下高崖,死前还发出短促渗人的一声骇叫。
青年提着刀继续往上冲,刚跑了几步就觉得有什么东西黏在头上。他毫无顾忌地顺手一抹全糊在脸上,竟是不知何时捎到的一块皮肉。
殷红的,还往下淌着血。
侍从正正巧见了这一幕,他是见过大场面的,手底也有人命挂着,但还是忍不住后颈寒毛乍起,“……从前看着也寻常,听说还准备考文进士的,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凶煞恶狠?”
余得水最是惜才,一双眼热烈地盯着根本舍不得转开,好半天才答话。
“北镇抚司果然是淘换人的好地方,竟能在短短时日把一个人洗髓伐骨。我往日也瞧不上他软骨头,以为不过是个仗着父兄余荫的寻常纨绔。哎,我的眼光大不如前了,竟然连着看走了两回……”
眼见周秉越来越逼近了,侍从心里先怯了三分,拿刀的手都在颤。顾不得再听他感叹,不住气地催促,“坛主,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暗地里行不轨是一回事,和官兵特别是北镇抚司如狼似虎凶名在外的的番子们正面杠上,是另外一回事。
余得水这才转身,闲闲地说话,“你什么时候见我打过没把握的仗,前头的石桥我已经埋了火药。等咱们一过去就叫人把火药引爆。这群番子除非生了翅膀,否则绝不可能赶上咱们的脚程!”
他素来谋定而后动,早就留得有后手。
侍从一怔后大感佩服,“教主从前说坛主是走一步虑十步的人,今天我才算真正见识到了……”
余得水摇头,“躲在江州过了两年安稳日子,脑子蠢多了,要不然也不会到如今这幅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也看见了,这个地方如此隐秘,还是被官兵捕获。若说不是内部走漏消息,我何至于落到这幅局面?”
侍从在教里的地位好似颇高,闻言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是说江州有内奸出卖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