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珠脸上笑容一凝,旋即错愕。
总觉得这话里头有一点不对味的讥讽。
但她更知道这位二少奶奶出身商户,亲娘早早去世,亲爹又忙着做生意,是在亲戚家胡乱长大的。所以即便过门好几个月都还不大习惯大户人家的作派,就疑心自己刚才听岔了意思。
瑞珠就坐在灶前一边帮着烧火,一边细细解释。
“其实咱家老太太也挺讨厌这些规矩,说周家总共兴旺不
过二十年,就老把自个儿往世家大族上靠。可咱家林夫人最讲究这些,如今在乡下也就罢了。日后要是到了京城的宅子,听说就是吃个饭睡个觉都有百十条规矩。”
谭五月手中和面的动作滞了一下,偏着头,有一种随意的洒脱。
“京城啊,那可是远的不能再远的地方……”
瑞珠从来没有离开过江州,对京城虽然有些向往但更多的是难以名状的惧怕。
所以对于谭五月的惶恐她是感同身受。
“咱们这个地方虽然小,但是一年到头无灾无害,说实话哪儿都没有老家好。可老太太也说了,二爷天生是做大事的人,小小的江州困不住他……”
想到这里她都帮二少奶奶愁起来。
……那位林夫人可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二少奶奶性格又这么温吞绵软不懂眼色,真要见面了林夫人只怕百般都瞧不上。
灶台上已经摆了几样适口的小咸菜。
瑞珠打开旁边温着的灶眼儿一看,里头吊着的骨头汤竟然没剩多少了。
霍老太太上了年岁牙口不太好,偏偏味道又吃得重,中午时最喜欢的就是拿熬酽的浓汤泡茶饭,所以一年四季都用小炉子吊着高汤。
想来是管事儿的婆子一时疏忽,昨晚睡前煨汤时竟然忘记往砂锅子里掺新水。
也说不定还是故意的……
瑞珠心头又气又急,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那锅里头的高汤眼看着已经不能用了,所幸还有采买上人刚刚送来的一提篮筒子骨和新鲜的鸡架,就是不知道这时候现熬来不来得及?
瑞珠草草翻了一下,见篮子里的筒子骨并没有斩断,而是完完整整地束在一起,立刻就明白这是厨房里的几个婆子合起伙来欺负面浅的二少奶奶。
她在心头暗恨这些婆子奸滑势利,摆谱都摆到主子头上来了。
二少奶奶再木讷再不得林夫人的欢喜,那也是周家老太太做主明媒正娶进门的。老太太和林夫人这对半辈子不对盘的婆媳打擂台,关这些下人们什么事儿?
瑞珠镇定地笑了一下,视而不见的打圆场。
“……打自二爷进京后,采买上的人也疏忽了不少。反正这会儿时辰还早,我这就去叫个气力大的婆子进来
把骨头斫断,等会儿用大火急熬半个时辰,加点儿陈皮枸杞羊奶,吃起来也没什么不一样。”
用来熬高汤的是猪腿骨,没有利斧是弄不断的。
这时侯后知后觉的谭五月想来心里也明白过来,垂下眼睑没有说话。抄着手在灶台边站了一会儿,好半天才慢慢把装在竹篮子里骨头倒在铜盆里清洗。
瑞珠恨恨地跺了跺脚。
心想二少奶奶性子软不顶事,抽空一定要请老太太出面把这些奸滑的丫头婆子狠狠训斥一顿。要不然这些人今天使个小绊子明天使个小绊子,让人不痛不痒日子却没法过得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