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报告里有证人的笔录,里面不止一位女艺人说过,很多事都太习惯了,发生时虽然不舒服但也不觉得怎么样。她们活在一潭死水里,恶臭遍布周身,嗅觉已经失灵,她们习惯了。这很可怕,但这是现实,是死不了总得给自己找一个安慰,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的现实。
遗书里的张紫研写了很多他人看起来怎么可能发生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了不止一次,甚至是她数不清的次数。这些次数里包括在她父母的忌日都在发生的事情。但,她没寻求死亡解脱,哪怕父母忌日的当天,隔天,下个月,下一年,她都没有。
以这个假设为前提,那么多非人的苦难都经历过,也没有寻死的张紫研,怎么可能在那么平凡的一天,选择死亡。舆论给大众的答案是她被要求结扎,因为再也不可能有孩子而自杀。这其实不太合理,首先手术时间不对,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其次按照常理推断,在那样的环境里,哪个女孩子还会想要一个孩子,恶魔的孩子值得在乎吗?只会觉得恶心。
同样以这个假设为前提,张紫研自杀的时机太巧妙,在她自杀后没多久李美淑跳槽,经纪人给出遗书,跳槽的李美淑没有支付高额的违约金。她作为同公司艺人接受调查时给出的答案是不熟,不清楚,不知道。
同一个经纪人,同一个小公司,没什么艺人的同一个经纪人旗下的艺人,两个人就算地位有差别能差距多大?李美淑选美出身,出道的年月正是韩国最混乱的时间,她说自己不清楚那些事情,可信度能有多高?尤其是同公司连练习生都说,陪酒是常事的情况下。
以及,整个公司大楼,有单独两层就是为了招待‘客人’而准备的。艺人再怎么不去公司,也不可能不知道公司在做什么,那句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到底说的是什么,说给谁听,说给谁看,就很值得商榷。
以此类推,假设要跳槽的李美淑需要一个可以不用付违约金的机会,刘文浩在李紫研这里找到这个机会,以我会给你帮助为理由让她写下那份‘遗书’就能想得通,为什么她的遗书那么奇怪,会用性|招待,会尊称社长。
之后,李紫研死了,她到底为什么死,是因为再也不能忍受她忍受了多年的苦难?还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可以解脱了,可以看到光明,可以期盼未来,却有人生生的把她再次推入地狱?苦难打不垮的人,太容易毁灭在希望上了。
希望这东西没有的时候没人在意,佛家总说众生苦是磨难,圣经说苦难使人识得神的爱。被当权者喜爱并推行的宗教总是教育信徒要忍,忍受阶级,忍受压榨,忍受有人就是上位者,忍受那些不公平,。大众就忍,也只能忍,因为前方无路,眼前无光。
宗教总说忍耐是为了更好的未来,比如今生卖花来生漂亮,比如好人天堂恶人地狱。
有人忍,忍到已经麻木放弃挣扎。可人为什么是人,因为人不甘心做动物,人类就是因为那一点不甘心,砍掉了尾巴顶着硕大的脑袋,勉强自己直立行走。那些没有一样是忍耐能创造的,只有不甘心在地上爬,够不到树上的果子,才能站直了吃到最甜美的果实。
常年待在黑暗里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光,也没有必要去寻找光。可那么漫长的黑暗终于看到了光,看到了名叫希望的东西,心情难道不会被狂喜所侵蚀吗?而有了光再被戳瞎眼睛,无人能坚持,坚持相信自己还能见到光明。
安文殊看着沉默的两个人类,轻声笑道“当然了,这只是个假设,当事者死了,剩下两个人碰了容易打草惊蛇,所以没办法求证这个假设有多少真实性,这顶多算是我的推断。又或者,那位姐姐真的是压抑到极点,选择那一天爆发而已。”
人类沉默不语,柳临渊憋了句脏话含在嘴里到底没骂出来。李夕颜重新翻看那份已经被她看了数遍的资料,试图去找一个证明人类没那么恶心的证据。
妖怪们特别淡定,姜晨曦属于大世面见多了,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看惯了,也不觉得多奇葩,抽烟抽的闲适的很。高恩雅则是因为不觉得那有什么值得想的,讨厌的东西吃掉,喜欢的东西留下,她的大脑异常的直接,如同孩童,天真又残忍。
安文殊任由这份沉默发酵,一群半生不熟的人想要组队打怪,总要让那个怪真的让人很厌恶才行。妖怪们是没指望了,人类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愤怒这东西用坏了才是烧毁理智的存在,用好了,就是最佳的武器。
这份沉默一直维持到高恩雅蛋糕都不吃了,紧盯着柳临渊,看的本来都要气炸了的柳临渊浑身发毛,不着痕迹的挪开点,从桌上拿了个芝士卷塞她手里,看她小口含着才问她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