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暗中帮助沉香父子俩逃脱；帮她请救兵，好让她脱罪；提前处置了三圣母，免得玉帝王母借题发挥……

她在龙宫里可没少咒杨戬，获得自由，欢天喜地地想要去打人，结果她父王把她拦了下来，跟她说了这些。

那一瞬间，敖秋是崩溃的。

她计划着揍他一顿，计划了这么多年。结果出门在即，她父王告诉她，要不是有人家在暗中相助，别说在家里关禁闭，实际上整个东海都任她自由行走了，她非得被关进天牢，陪七公主作伴去不可。

所以她非但不能揍他，还得好好谢谢人家。

敖秋倒不是担心没面子，只是心里一下子跨不过这个坎来，

结果一到华山就看见自己的弟弟在犯蠢，习惯性地一顿暴击之后，她心里瞬间就不觉得紧张了，大大方方

地就把“佩服”二字说出了口。

一番代人洗白的话说出口，沉香和敖春还不能适应仇人突然变恩人的转换，杨婵却火速接受了这件事情。

其实当沉香和刘彦昌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华山上时，一些误会就已经自行解开了，但是那个时候，三圣母的情感波动过大，一时之间不能马上反应过来。

现在敖秋帮她深入地剖析了一番，杨婵就什么都明白了。

哮天犬的本事有多大，杨婵是知道的。相公没有死，儿子没有被天兵抓起来，还练就了一番本事走到了她的面前，二哥在里面泄的洪可能可以把华山给淹没了。

可是刚刚，她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还说了不想看见他这样的话，完全无视了二哥的一番苦心。

杨婵美目盈泪，“二哥，对不起。”

虽然很开心妹妹能够原谅他，但是对不起什么的……不知老龙王是怎么跟六公主说的这件事，杨戬固然没有表现在外的那般心狠手辣，可也不是什么兢兢业业、为了世人忍辱负重的圣人。

他促进新天条出世，不是为了什么大爱，什么世人，而是为了自己的妹妹。不然他也不用花这么多心思来培养外甥了，自己上不就行了吗？

要说他在这件事情里面有多么无辜多么可怜，那也不存在。他给自己安排的惩罚都在后面呢，可是六公主一来，把真相一说，所谓的被妹妹误会、受苦受累就通通都不存在了。

最多就是心里愧疚，但是比起妹妹在华山之中受的折磨，这能算什么呢？

被人误会，被人唾骂？

说来还有点不好意思，骂他的人过得都可惨。刘彦昌就不用说了，十六年来颠沛流离，十六年前更是真的差点就命丧他手。

六公主确实被他搬来的救兵接回东海了，但因为他的几句暗示，今天以前就再没从东海里面出来过。

沉香和敖春，这俩傻小子不提也罢。虽然他确实没想折腾死他们，但是为了他们能够尽快成长，他也确实没少往死里折腾他们。

所以这一句“对不起”，饶是杨戬少年时没少坑妹，这会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永远都不用跟二哥说对不起。”因为你坑哥的速度永远也赶不上我坑妹的速度。

“呜呜呜，”却有人没有听出这潜台词，“不行了，我真的忍不住了，我不忍了呜呜呜……”

洛青黛真的被这感天动地的兄妹情感动到了，打从这两兄妹一见面，洛青黛就绞尽脑汁地想要说出真相，不想幕后大功臣在事情圆满结束以后，还要被虐身虐心。

但是不管她怎么找机会，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合适的契机、合情的线索，来说出她知道但却又不应该知道的真相。

但是现在！管他们会不会惊讶她是怎么知道事情的真相的呢！难道这些人还会把她捉去切片吗？

“不仅仅是放过了伯父和沉香；救了六公主；假意惩罚、实则是为了三圣母好；偷偷下凡在暗中照拂沉香；找借口给三圣母看沉香的影像、缓解她的思子之苦；抓捕沉香的时候，给他们放水；真的把人抓到了，也只是为了给他们送经验；战斗的时候，假装自己不被宝莲灯承认，被这个大杀器交到了沉香手上而已。”一口气说完了这么一长串话，即使是个修炼之人，也不得不停下来缓上一缓。

在一旁看着她大喘气的众人：“……”这听着可不像是而已的样子啊喂！

洛青黛抽抽噎噎地继续说：“为了新天条能够顺利出世，替换旧天条，彻底帮三圣母洗清罪名，司法天神他……他还亲手废掉了满身的修为！呜呜呜……”真是太惨了。

确实自废了修为的杨戬，“……”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修为还在的时候，杨戬就神光内敛，一身威势就能压得别人抬不起头来。

这会儿他的修为虽然散了，余威却仍在，在加上他那一身从容不迫的气势、漫不经心的表情，在场还真没有几个人能看出他的修为已经不在了这件事。

看出这一点的齐天大圣、哪吒、敖丙：我知道但是我不说，略略略。

隐藏着的真相已经被揭晓了大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就连最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沉香和敖春都不好意思再别扭下去了。

可这事儿显然还没完，狐小玉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卷绷带，一边帮哮天犬包扎，一边凉凉地开口，“何止呢，被唯二的两个徒弟又是殴打又是辱骂的感觉怎么样啊，源清真人？”

讲道

理，打是真的打了，可那是对打。骂也是真的骂了，但是可不是所有的坏话都能构成辱骂的。

只是两个小伙子被这个事实震惊地瞳孔地震，完全忘了反驳。一时之间，三圣母看向二哥的表情都不太对了，那满满的怜爱和愧疚看得杨戬一阵胃疼——三妹看他，怎么就跟看儿子似的？

“师傅……”

“不会吧……”

敖春和沉香相继出声，前文有语，二郎神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混淆了两个小鬼头的感知。不知他身份时，对着同一张脸也认不出他就是源清真人。但是一旦知晓……敖春“唰”的一下就躲到沉香身后去了。

刚刚他都说了些什么？祸害、东海归墟、装好人……awsl！

杨戬看了这个傻大个一眼，体贴地放任了他的脑补，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沉香身上，“比起师傅，我想听你喊我一声舅舅。”

沉香唇角嚅动，“……对不起。”

事情反转得太快，理智上他明白了很多隐藏在冷漠背后的真相，但是情感上他真的没办法马上就接受。

这一声抱歉，既是为了那个短时间内无法说出口的称呼，也是为了之前他对他不应有的愤懑和怨恨。

杨戬有些失望，却还是温柔道，“没关系的。”

沉香心里越发愧疚，杨婵更是转瞬流下泪来。杨家的两个哥哥，很多时候都没有哥哥的样子。大哥太憨，二哥太皮，很多时候杨婵这个做妹妹的还要反过来管教和宽慰他们。

但家破人亡之后，中了催龄掌的杨戬开始逼着自己去扛起做哥哥应有的担当和责任。为妹妹安排好去处，自己学本事去救母……这种温柔的、让人安心的语气，就是杨婵想起逝去的家人难过，杨戬安慰她时最常用的一种。

如今杨婵一哭，杨戬很快找回熟悉的感觉，瞬间进入角色，“三妹你别哭，孩子还小，一下子不能接受我这个舅舅也是正常的。现在新天条已经出世，仙凡相恋已不再是禁忌，我迟早可以等到他接受我的那一天的。”

“可是，”杨婵哭得停不下来，“可是你的法力……”

当初应对弱水的时候，二哥之所以一下子就能拥有无边法力，皆是因为那法力本就隐于他的体内。只是他的修

炼法门有别于常人，没有恨意催动，实力难以发挥。后来受爱意驱动，才能完整发挥。

可是这一次……法力确实实实在在的没有了的！

“那个啊，”杨戬却不以为意，甚至在知道了杨婵是因为这个而难过以后，而感到好笑一般地眉目舒展着说：“我最早修炼出这一身法力，也不过才用了十多年的功夫。”

功法修炼到顶层以后，灵力就可以如臂使指。后来几千年的积累不能说是没有用，但可最多也就只能算作是锦上添花吧。

“如今再来一次，只消用上三五年，应该就能恢复到巅峰时期了吧。”当初若不是只会理论知识的玉鼎真人在教导他的时候，同样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可能当时他也不需要耗上这么长的时间来学习。

不过师傅本事高绝，他在这十几年间收获到的，远比旁人几百年、几千年间收获到的要多得多。

不是每一个修炼有成的人，都能闹上天宫的。凡妖修炼千百年，可能最后还敌不过一重天的天雷。

杨戬如今肉身成圣，不老不死。就算法力尽失，也可以慢慢修炼回来。何况他天资非凡，三五年什么的，也不过是他的保守估计。

杨婵勉强收住了眼泪，她自身法力不高，之所以能和那些大能相抗衡，更多的靠的还是神物宝莲灯，所以她不知道杨戬说的话有多么令人惊羡！

起码在场的众天兵就好像是活吞了一整棵的柠檬树，三五年啊！三五年就能达到大闹天宫的水准！可以和天上大部分的仙人相抗衡！啊，羡慕的泪水从嘴里流出来了呢！我们真的好酸啊！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杨婵还在闷闷不乐，杨戬笑叹，“好了好了，都是做娘亲的人了，还在孩子面前哭成这样，羞不羞？”

这会儿杨婵才真正放松下来，但是嘴上她还是不服输道，“别说是当娘了，我就是做了人家的奶奶，也还是你的妹妹。”还是可以在你面前难过，等着你来安慰我。

“说得有道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做哥哥的，可不能只让你不难过，起码要让你开心起来才可以吧？”

杨婵笑容温婉，想说自己如今已经很满足，很开心了。但是杨戬却一本正经道，

“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好了。”

他看似沉稳克制，但杨婵又怎么会看不出他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激动和喜意？于是这会儿杨婵真的有些好奇了，如今新天条出世，她和哥哥之间的误会也解开了，还有什么事情能叫她二哥高兴成这个样子呢？

“三妹，”杨戬面带笑意，眼中却隐有泪光浮现，“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他们，其实没有死。”

杨婵眸光震颤，失力一般退后一步，还是沉香扶着才没有跌下去，“二哥，你是说……”

“嗯，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小妖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