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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的心里,已经有人了!”

哭声渐消,珠泪涟涟,温谅安立不动,连眼角都没有跳动一下,仿佛早料到了这一层,淡淡的道:“那又如何,世间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我还以为你早该明白这个道理了。”

“是,我明白,但我真的舍不得,”度娘眼眸中突然流露出让人心醉的温柔,她抬头看着天上一轮清冷的月,轻声道:“我舍不得啊!”

“我七岁时父母因为车祸去世,被邻居家的好心人收养,十岁那年却被那个我叫了三年父亲的男人强暴,十一岁时离家出走四处流浪,直到两年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进入蒲公英,我在那里整整呆了十年,学琴棋书画,学社交礼仪,学茶艺,学品酒,学如何取悦男人,更要学怎样才能好好的活下去……我本以为,我的一生就要这样结束了,直到那一年遇到九哥,他只见了我一次,尝了一次我的茶,就让猫娘点头放了我走……”

“九哥从没说过他带我走花了多少钱,但我知道他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几年我在大世界容身,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心尽力替他招揽更多的客人,如果能有机会报答他的恩情,哪怕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可是,可是我真的舍不得啊!”

度娘唇边微微翘起,那种幸福的笑容,像极了温谅身边的女孩子在某一时刻的样子。

纵然苦难,可人世间终归有属于每个人的幸福吗?

纵然沉沦,可人世间终归有属于每个人的未来吗?

温谅叹了口气,道:“他对你好吗?做什么的?”

“他是一个种菜的农民,家就在青州郊外的乡下,前两年开始种了一种叫什么大棚蔬菜的东西,就是冬季也能吃到夏季的菜了,听起来挺新鲜的是不是?去年冬天他正好在我住的地方卖菜,大冷的天还下着雪,他叫卖着却招不到一个客人,大家都以为他这菜有问题,价钱又贵,不敢买也不敢吃,我瞧他可怜,就随手买了一点,没想到味道还不错。也从那以后每天他都会来这里卖菜,每次也只有我一个人买那么一点点……”

蔬菜大棚虽说八十年代就已经出现,但直到九十年代后期才开始逐渐被世人接受,这个人有这样的眼光,倒也有几分才干。

“也许是这样熟悉起来的吧,他没什么文化,也不会说话,身上总是搞的脏兮兮的,可也只有这样一个人,会对我毫无芥蒂的笑。我告诉他我所有的一切,他没有鄙视,没有谩骂,没有嘲讽,却只是把我抱在怀里,就那样守了整整一夜。”

度娘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对着温谅再一次屈膝跪下,道:“这几天我想了许多,我这样的人本不该有这样的奢望,我决定到苏海去,做那人的林中鸟笼中雀,只求温少能劝一劝九哥,别去为难他好吗?”

安保卿当然不是傻子,那天度娘刚一拒绝,他就明白其中另有隐情,小小的青州,只要安保卿留心,又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第二天度娘就收到了他在大棚里种菜的照片,安保卿一句话没说,却胜过了世间所有的折磨。

温谅这一次没有躲开身子,看着跪伏在地的女人,犹豫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安保卿未必再为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