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看了会儿纲吉, 确认对方不过用了障眼法，并不是也被坑成了人类的转世, 才定下心来，心中却有悲哀弥漫——什么时候作为三大域主的他，竟然要花这么久的时间，才能断定对方使用了神力，他甚至无法看穿这小小的伎俩。

也是到了穷途末路了吗，最终的最终。

不……

他定定地看向并不在计划中出现的两位神明，哪怕知道这也许不过是最后一搏，世界规则给予注定坠入深渊之人的蛛丝，若是去抓，等待他的会是更深的绝望，他也无法不伸手扯住。

“诸神黄昏。错过的你们大概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简单来说就是同一时间，诸神一起陷入沉睡。只剩下神职依旧在吸收神力运作这个世界。”哈迪斯坐下来，现在的亚伦还没有彻底作为容器觉醒，他无法太长时间地待在这个身体中，不过他的神力还是足以支撑数十小时的强行支配早已不同的灵魂。“若是其他神明，朕不好说，但若是你们俩，应该有感觉到了来自神职中规则的束缚吧。那你们也必然知道朕在说些什么。宙斯抗争过，可是最终却被冰封在了奥林匹斯山的神殿之中。”顶着人类脸孔的冥王，那张稚嫩的脸上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有一种狰狞的扭曲闪过，“波塞冬作为三大域主之一，理论上他也该感受到，但朕并不清楚。剩下有所感知到的，就只剩下雅典娜了。”

“赫拉不知道？”千寻突兀地问了一句。

“也许是知道的，但她的性格摆在那边，担心思是不会的。何况……她信赖宙斯。”因为全心全意地信赖着宙斯能够撑起诸神的天空，所以哪怕灾难降临的前一刻，她依然无知无觉。

直到陷入沉睡的那一刻，赫拉依旧是笑着的，幸福的。

而宙斯也确实支撑到了赫拉陷入沉眠之后，最后‘死’在他的神王之座上，以最后的神力封印了全奥林匹斯山，成全了主神的尊严。

“看不到、摸不着、甚至可能连意识都没有的东西。”哈迪斯冷冷地说，“输给这样的玩意儿……”他用力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心绪，才继续说道，“朕和雅典娜为了以防万一，便试着钻世界规则的空子。既然世界规则又想要世界运转，又不希望诸神的存在，反而是想要给人类铺路，雅典娜在诸神黄昏的最后一刻跳入了冥府的叹息河。”

叹息河是第八狱之后的河流，如今被叹息之墙所阻隔，那是生灵结束了该受的惩罚后，洗净灵魂转世之地。低等神明也会通过这条河转世重生，哈迪斯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十二主神的他们竟然也要通过这条河去求一线生机。

“所以雅典娜失去了记忆，这也不难理解。”纲吉若有所思，“那你……”

“朕并没有跳入叹息之河。”哈迪斯冰冷地说，“朕与冥王殿同在。就如宙斯死也要死在神王殿的王座上一样。朕绝不会为了生而去变成人类。”

几位神明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哈迪斯继续诉说了下去，“雅典娜知道朕的性子。跳下去前用神力带走了朕的一部分神魂。”他抿了抿嘴，“这也是朕还能够站在这里的原因。”

奥林匹斯山的神明大多倨傲，与其说看不起人类，不如说根本是两个种族。不存在看得起或者看不起，单纯就是力量不成正比，神明本来就高世间万物一等，毕竟有了神，才有了其他生灵。雅典娜拥有神明的骄傲，可她又是极慧。

能钻狗洞、能跳龙门。她知道世界规则怎样都抵抗不了，咬了咬牙哪怕变成不如神明的生灵，活着就有希望。她知晓她说服不了任何其他神——宙斯自是不谈，哈迪斯别看清清淡淡的，倔强起来也是个拉不动的主，连海皇都没有离开海洋神殿的意思，三大域主的脊椎哪怕是天塌了都没法压弯他们，只能断。